1.
凡换季时候便流感盛行,前几天去图书馆的时候,恰好隔壁桌女孩儿得了严重感冒咳嗽不停。她厚厚的资料旁边放着一盒已经抽掉大半盒的抽纸,敞开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旁边废纸堆成座小山,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听见她起身去丢废纸或接热水,并用浓厚的鼻音跟邻座的人说:“同学不好意思让一下。”
她邻座的女生从起初的轻轻起身让位到后来的使劲拖动椅子来表达自己越来越差的耐心。
后来在感冒女生不断咳嗽的间隙里,我听见邻座女生翻书声也越来越大,我低着头不看她也能想象她烦躁不安的神情和快要翻到后脑勺的白眼。
终于在感冒女生一阵长达两分钟的猛咳声之后,她邻座的女生用一种十分不耐烦的语气开了腔:“同学你能不能小声点咳嗽啊?这是公众场合。”
她不留情面的批评在静谧的图书馆里引来了众多好奇的目光。这时感冒女生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连说了好几句“不好意思”,大概五分钟之后,感冒女生便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
2.
突然想起听朋友讲过的另一件发生在地铁上的事。
一位抱着孩子的中年女子被挤在人群中间站着,她面前的一位小姑娘迟迟不让座甚至还故意闭着眼睛。于是身边另一位站着的闲人马大姐看不下去了,指着小姑娘就骂:“小姑娘这么这么不懂事,没看见有抱着小孩的人吗?不知道让个座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素质了。”
小姑娘被骂得抹不开面,只好站起来给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人让了座。
结果没走两站路,小姑娘脸色惨白突然晕倒在人群中,原来起初她闭着眼睛并非装没看见,而是低血糖发作已经不是太清醒。
当车厢里大家惊慌地为小姑娘进行急救时,那位把小姑娘赶起来的马大姐这才慌了神:“我也不知道她不舒服啊,你看这小姑娘,自己身体不好就说嘛,干嘛非要让座啊……你说说你们这几位坐着的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要你们早让座了不就没这么档子事了嘛……”
而从头到尾,这位把小姑娘硬赶起来让座的马大姐没有说过自己一句不是。
3.
生活里就是有很多这种打着为公众除害为弱势群体发声的幌子来满足自己当道德模范欲望的人。他们试图拿最规范的道德标准来要求生活中遇到的所有人,紧张兮兮地盯着别人的一举一动,但凡发现任何纰漏立马揭竿而起,高举道德旗帜身披一袭圣衣告诉你规范标准的行为原则应该是怎样的。
他们自以为喊出的是道德的标杆,实则自己才犯了公众素质里最基本的忌讳——不尊重他人。
随着社会对自由言论越来越大的包容度,公众们对说话的艺术早已失去耐心,拿怼人当有趣,拿毒舌当情趣,甚至非要对别人的过错指手画脚地评论一番才能证明自己的言论自由,最好是站在舞台上举着话筒,将闪光灯对准被批评者,这样看上才算是一名合格有态度的道德模范。
胆小一点的道德婊们更喜欢躲在电子设备背后,当某些新闻人物的道德尺寸稍微出现偏差,他们便立马逮住脑海里随机出现的十恶不赦的罪名,加以犀利狡猾的文字功底给予润色,十分迅速地写成一篇愤世嫉俗的辛辣评论,看得人热血沸腾,以收获无数点赞为最大满足。
4.
道德婊们最大胆的一点莫过于假装自己是在拯救这个堕落不堪的社会。他们通常见人就痛诉对当下社会透彻无比的失望,而他们的理想就显得格外崇高纯洁:他们试图通过一己之力尽可能地纠正眼下出现的任何道德偏差,以保证所到之处人人皆披圣衣。
也正是由于他们对社会公德近乎苛刻的衡量标准和随时代严阵以待的发声,让别人的咳嗽声都显得像抢劫了一家银行。
并非我们没有去纠正公众素质的义务,图书馆里打闹、电梯里抽烟、医院里大声讲话这些我们当然应该挺身而出加以制止,但对公众过分敏感的素质要求就是一种伪道德了。
况且这个社会本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