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间红叶
01
文锦走了，没有和大乔说再见。
他又喝得摇摇晃晃，打开门，她没有跑出来。他用力甩掉鞋子，屋子里黑黑的，只有墙上挂钟的声音。
他不以为她睡熟了，她即使先睡了，也会亮一盏灯等他。他的酒醒了一半，自己摸索着打开灯。
屋子里洁净如新，他在各个房间走动，转了一圈，没有人。只有四十平米的蜗居，藏不了这么久。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碟片，是她最不喜欢的《后会无期》。
每次，他惹她哭的时候，她总说，心伤透了。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我们后会无期。
大乔拿起碟片，想了想，她真的走了。
昨晚公司酒会，他和前台小青聊的正酣。文锦跑过来找他，几次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他都装做视而不见，气的她一跺脚走了。小青用硕大的胸，蹭了蹭他的胳膊，麻酥酥的，他不禁心猿意马，仅存的那点愧疚又扔到巴爪国去了。
02
又是凌晨两点了，回到家。
文锦没睡，熬红了一双兔子眼，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也许又哭过了，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你还知道回来？又去那儿鬼混了！”
大乔没知声，总那么一句，听着就烦，懒得回答。见他径直进了洗手间，文锦顺手摸起桌上的水杯，“咣当”一声砸在门上。这是一个月内第13个无辜的杯子，真够了。
他把水开得又大又响，让水从头浇到尾，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是不知道文锦为什么发脾气，她想结婚。家里催的紧，28岁的老姑娘，白跟着他混了四年。
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那晚，她才向他表白。一直对这个娇滴滴的姑娘，有好感。但他清楚，她不是自己的菜，她适合更好的人。
他拒绝了她，连谎也懒得撒，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是她的好闺蜜韩秀儿。
她说，知道啊，可她不喜欢你。
大乔也知道，但我还是不会喜欢你。
吃完了散伙饭，他们各奔东西。韩秀儿回了老家，大乔来到这座海滨城市。他四处奔波，找工作，租房子，来了三个月一无所获。
某一天，他走进一家装饰公司，面试。顺利通过了，第一天上班，竟发现文锦是他的同事。她一脸灿烂，“嗨，好久不见。”才知道，这姑娘一路追寻他来到这里，放弃了老家的工作。
说不感动，假的。他不知道一个1.60米的身体里，住着多么执着坚定的灵魂，是因为爱吗？他做不到，否则，他会一路跟随韩秀儿而去。
03
公司的业务，全靠实习生们，在外面一家又一家的跑。老板无所谓，反正他们的业绩与工资挂钩，不会白养那些人。文锦的工作比大乔轻松，她是办公室文员。不用跑业务，待在屋子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
一个月过半，大乔连一单小生意也没谈成，眼看这个月要喝西北风了。下班后，他走出公司，又想起什么东西忘了拿，返回来。他看见文锦和业务经理套近乎，真他妈贱，那一脸低声下气。看见他，仿佛愣了一下，随机和那个死胖子一起进了电梯。
坐公车时，他还在想，文锦说喜欢他，是假的吧。电话响了，是她。他不想接，可它执着地响着。
“先别骂我，听我说，你来一下9号路的红牛西餐厅，带上公司装饰合同。”
大乔的手提包里，有一摞合同，一直也没用上。今天，去还是不去。他现在知道，文锦是为了帮他，才求死胖子，给他介绍客户。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想要签单就得当孙子。他去了。
04
客户没难为他，有死胖子和文锦的周到招待，痛快地签单了。酒足饭饱，送走客户，死胖子也起身要走。大乔不情愿地跟着他出门取车。
他拉开车门，又关上。回头对大乔说，“文锦是个好姑娘，你小子上辈子烧高香了。”说完，扬长而去。
大乔心里不痛快，我他妈是个吃软饭的。
回到餐厅，文锦已买了单。他径直拉着她在马路上飞奔，文锦喊着“你慢点，慢点。”高跟鞋伤了她的脚，手腕子被勒出了痕。她心里委屈，也知道心高气傲的大乔，更憋屈。
这不是众星捧月的学生时代，他要学会认输。
七转八拐，他们来到低矮破旧的出租屋里，大乔一下抱起文锦，把她丢在床上。三下五下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把手支在她的头顶，“来吧，你不就是想上我吗？”
文锦定定地看着他，伸出右手，朝着那张陌生的脸，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大乔捂住脸，不相信似地看着她，她爬起来，拎着床上的包，打开门，跑了出去。
05
大乔老实了，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虚心跟着经理学门道，抢着跑业务。到了月底，竟成了不大不小的单，但公司压一个月的工资，他手里没有钱了。
他不敢找文锦，怕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想说对不起，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谅自己。文锦透过百叶窗，看见了一直在走廊里徘徊的人。她叹了一口气，他那么看轻自己，为什么还是喜欢他?
听说，他没钱交房费了。文锦一个人租了间40平米的一居，有点贵，但安全，是父母出资。为了爱情，她欠他们的太多。
那晚，她为自己下了碗面，一个人一根根咽下，还要继续等下去吗？门铃响了，她没敢开门。微信亮了，是他。“我在你门外。”
文锦没有犹豫，打开门。他拎着行李，“嗨，我把自己打包了。”他在她的默认下，住了进来。
睡一张床，吃一碗饭，文锦感受到幸福。他还是喜欢上了自己，一起工作，将来结婚。买房子，过日子，会幸福下去。
大乔从不肯，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尤其在公司里，不管别人怎么开他俩的玩笑，文锦一脸娇羞地望着他，他也是矢口否认。为此，她气过，闹过，哭过，无济于事。他总说，现在不是公开的时候，等我升了经理，有了事业，挣了钱，能买上房子。
这些跟爱情有什么关系？文锦一直认为他有担当，有责任心，可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安全感？他好像天上星，看得到，摸不着，更不能实实在在握在手心里。
四年了，吵过，分开过，又和好。她终归还是放不下他，舍不得他给的温暖。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怀疑，究竟是爱他，还是习惯了他。
06
业务经理升职了，留下一个空位。最有竞争力的是大乔和另一个男同事，文锦也觉得是个好机会。
前台接待换了个萌妹子，她是当地人，和那个男同事是旧识，帮他介绍了一个大客户。如果能拿下来，经理的位置就非他莫属。
文锦第一次感觉，无能为力。小青好像不喜欢她，对她爱答不理，但她好像也对大乔有好感。大乔人高马大，英俊帅气，很少有女孩不动心。
大乔对她的好感，仿佛也不排斥。文锦有好几次看见他趴在前台，与她聊得开心。小青人漂亮，性格泼辣，家境优越，是整个公司的公主，大家都买她的帐。连停车场的保安都跟她熟，见了面一口一个，“青姐”叫的亲热。
文锦实在看不惯，她八面玲珑的骚样。暗暗生气，大乔是有女朋友的人，还这么不知收敛，避嫌。他说过，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比不过那人。
文锦宁愿他不当经理，也别去惹一身骚。可钱呢，房子呢，还结不结婚?
有人悄悄告诉文锦，大乔跟小青好上了。文锦不信，大乔每天早出晚归，忙着业务，哪有精力陪着她胡闹。直到有天晚上，她无意间从楼上往下看，大乔从一辆熟悉的车上下来，那是一辆新款SUV，小青的。
开车的人，没有下来，只是冲着她所在的方向按了按喇叭，一缕烟地消失了。
她站在门口，等着大乔。他如实告诉她，小青帮他重新联系了那个大客户，有签单意向。因为工作上的问题，以后会和她保持联系。
他摸着她的头，温柔地保证，别担心，等我拿了单，当了经理，就不再和她来往。
文锦心里憋屈，她怪自己为什么不生在这个城市，没有有本事的爹娘，也帮不了大乔，还让他委屈自己。
某天，小青在电梯口截住她，“傻妞，还装傻呢？”文锦没打算搭理她，径直走过去。小青不依不饶，在她背后说“别傻了，他不会和你结婚的，否则也不会让你白白等四年。我有房有车，有客户，娶了我，他至少少奋斗10年。你能给他什么，一起过苦日子吗？太天真，爱情算个屁啊。”
文锦气得浑身哆嗦，冲上前，挥手就想给她一巴掌，可她的手被身后的人用力握住，是大乔。他拽着她，到了马路边，才甩开她的手，“文锦，你闹够了没有，我只是利用她。”
“和当初利用我一样，”文锦眼睛红的，“对，是我贱，自己倒贴。”
大乔丢下她，走掉了，头也不回。文锦忍着心痛，一个人回到家。她后悔了，不该口不择言，伤害他，他是个男人。
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等着他，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再发再打，直接关机。
凌晨两点，她听到门响，一下子站了起来。大乔醉熏熏，进了门。他没睁眼看她，直接趴在沙发上睡了。
文锦站在那儿，想找个人说话。父母，朋友，同学，她几乎断了所有的联系，这个点给谁打，都不合适。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却无话可说。
07
一早，赶到公司。小青冲她微笑，她冷漠地点点头，小青笑得更欢了。刚打开电脑，手机响了，“知道他昨晚跟我在一起吧，还宝贝似的，不放手。”
“我不会跟你抢，只是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文锦一天没有看见大乔，早上出门时，他还睡着。晚上回家，他不见了。
天一点点黑下来，她的心也暗了。没有开灯，也没有做饭。她仿佛是个木头人，脑子空空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又是凌晨两点，他进了门。不看她，抱着枕头，睡在沙发上。她发疯了般，掀起他的枕头，对他拳打脚踢。他坐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有完没完?”
文锦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这是那个自己喜欢的人?他如此陌生冷漠。她瞬间泄气了，浑身散了架，跌坐在地上，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大乔气冲冲地，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出门了。
08
上班时，她又被小青堵在电梯口。这次她没有低头，也没有退却，径直上前。不等她开口，文锦告诉她，“我对你和他的事，没有兴趣。”
小青笑了，“我知道，你只是对我没有。只是想告诉你，等今晚酒会，你会知道经理人选，不出意外，会是我的男人。我不喜欢大乔。”
文锦彻底傻了，她丢下小青，急匆匆上了电梯。打电话，发微信，他还是不接不回。
晚上，她赶去酒会，见到他和小青在一起，她想告诉他，他不理她。
罢了，自己尽力了。愿他好自为之吧。
几天后，大乔酒醉夜归，她走了。只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裹了件最长穿的大衣，出来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end
（30天微写作，短篇练习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