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燥热还未消退,却已是立秋时节。乘在飞驰的公车上,窗外的落叶飒飒凋零,带走一片清风,拂过昏昏欲睡的脸颊。
又到了全家礼佛的时间,对于神佛一说,我是全然不信的。每年都只是上山走个过场便是,见身旁外婆母亲身着素色青衣,手绕拿一根木果链子拇指上下滚动,推下一颗又一颗木果,不禁叹息:“信这个干嘛?”
来自古寺一天第一次钟声,青铜独有的沉重声从远方传来,震得耳膜突突的生疼。皱着眉摇摇头,见前方二人已踏上转角阶梯,便拔腿赶忙追上步伐,迈着沉重的步履登上最后一级阶梯。见森木郁郁葱葱,周围全是古树,树根雄壮,树枝挺拔,直指云天古木掩映中,砖红色的木门极为明显,威严、庄重、沉闷。这是我第一次见便赋予的形容词。两只石狮屹立两旁,唇角吐露着石英石制成的巴掌大的石球。木门上嵌着无数个金黄色的杯眼,据说是古时放箭的孔眼。门缝间是闩门,一块木色的长条横架在上,纹路细细可数。
有一僧人领着母亲入寺,我和外婆便坐在外面尝佛斋。外婆拾起一块环状似的糕点,入嘴后笑眯眯的望着我:“让你来,还向求神似的走,带你看看你母亲年轻的照片。”说罢,便拿起扣在衣袖上的轻纱,盖住手掌,牵上我的手,来到一个红木牌前,我怔住了。眼前红绒上贴着许多发黄的照片,却不难看出是母亲。伸手覆上去,只见发如乌墨,灿若桃李,肤如凝脂,绚如皎月,目似汪洋,焕宛骄阳,两颊灼灼其华。“好美啊。”嘴微张,眼睛掩不住的惊艳。“当然,你看你母亲把你生得如此俏丽,特别是这对眼睛,有晴雨、朝阳、山川、花鸟、溪流,但她的眼睛更漂亮,她满眼都是你,她爱你胜过自己。”我十分不解,刚要开口发问,外婆便指着红牌上的照片:“看这张,你小时候每次发烧就住院,所以你母亲在你住院时每个星期都会来这儿,一跪就是三个时辰,烦请佛神给予你个健康的躯壳;还有这张,你上小学时,她希望你不被同学孤立,毕竟你幼园时性格内向,她可害怕极了;再看这张……”外婆话还没落,泪水早已浸湿眼眶。陈旧的寺门“吱呀”推开,母亲青丝盘发,眼角也添了几笔痕迹,再看照片上那个容光焕发青春永驻的女子,温润的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奔上前去,搂住母亲,哽咽声化在口间。母亲先是一惊,随后落下手,拍拍我的肩膀,担忧道:“怎么哭了,没事儿,妈妈在。”红肿的眼睛弯了起来,月牙状。我把手拢起来,照在母亲耳边,夹杂着粘稠的呼吸声轻轻地说:“妈妈,我爱你。”母亲一怔,头埋了下去,耳尖红润起来。
最后一丝残阳褪去霞光,唯有青山古寺铜钟激荡,心中漾起涟漪,回想许久仍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