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下)

关于此书的读后感分了上下两篇也是在我意料之外了,本不想写李国华和房思琪之间发生的事。对我来说,这些都太沉重了,我完全无法用语言描述出那些压抑、恐惧、痛苦的感觉。

但下笔的时候,原文中的句子与自我的逻辑却连成一根线,最终织成一张密网,把我的所思所感锁在其中。学识粗浅,好在有原文及书评,读后感(上)竟也算勉强成篇。

而我最开始想写的是毛毛对伊纹单纯而美好的爱与守护。也许是因为有李国华对房思琪“所谓的爱”作衬,这份美好才显得愈加珍贵。

“钱太太,你来了。”
“你好,毛先生。”
“叫我毛毛就好了。”
“叫我许小姐就好了。”

短短的四句话,他们说过无数遍。这声“钱太太”里容纳了太多深情,有不越雷池半步的克制,也有一往而深的纵容。他无法再去做更多,因为他是钱太太,是钱一维的妻子,是别人的妻子。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毛毛的珠宝店里。伊纹推门进来,从此,毛毛就被困在这道“门”里了,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来。他被困住了。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伊纹结婚了,只知道她是许小姐。

于是

他会对着镜子偷偷练习叫她伊纹。
他会想象伊纹喊她毛毛的画面。
他会不自觉的在画稿里画伊纹带过的麻花戒。
他们可以从殖民谈到康拉德,从欧陆谈到南美洲。

世界那么广,世界也那么小。毛毛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钱太太”这个称呼的一瞬间,他的心变成了柠檬,又苦又酸,还被削了皮又榨了汁。

伊纹抱歉地笑了,说自己不好意思叫自己钱太太。但是毛毛云淡风轻,他说:“没关系”。但下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你那样对我笑,我怎么可能不原谅你。反正我本来就是最没关系的人。


后来,毛毛发现,伊纹的长袖从来不会随着季节脱下来。

后来,毛毛又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伊纹的丈夫会打她,那个从陆战队出来的丈夫专打她打在看不见的地方。

那天伊纹带着墨镜,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伊纹侧头摘下墨镜擦眼泪的时候,毛毛看见她哭红的双眼。

毛毛说:“伊纹,你已经忘记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情景,可是我没有忘记。有点蠢,三十几岁的人在这边讲一见钟情。我不是贪心的人,可是愈认识你我想知道的愈多,深夜回到家我会对自己背诵你说的话。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你的婚礼上,大概你那时也没有看见我。我回想起那天,交换誓词的时候,你看着——钱先生——的眼神,我真的愿意牺牲我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你用那样的表情看我一眼。”

再后来伊纹怀孕了,她和丈夫钱一维也度过一段短暂的快乐时光。但酒鬼就是酒鬼,改不了的。

一天,他丈夫喝得烂醉如泥,半夜回家,他用皮鞋尖猛踢伊纹。醒来后,他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发现睡在右手的伊纹下身全是血。这一刻,他是真的酒醒了。

书里是这么描写的:“那一次,钱一维凌晨酒醒了,觉得握在被子里的手湿湿的,蹑手蹑脚不要吵醒伊纹,拍打脸颊,走进浴室,开灯看见脸上是血手印。此时的一维像希腊悲剧里的一幕,主人公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捧势却成空的双手,浴室灯光如舞台灯光如一束倒挂的郁金香包裹住他。他马上洗了脸,跑回房,开了灯,掀被子,发现睡在右手的伊纹下身全是血。一维突然想起昨天半夜回家,他用皮鞋尖猛踢伊纹。窄皮鞋头如一窝尖头毒蛇疯蹿出去。伊纹抱紧双腿,他只能踢她的背。他想起伊纹一直说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原来,伊纹说的是宝宝,宝宝。”

看书的时候,我就知道伊纹很爱他丈夫。但我也一直在思考,钱一维到底爱不爱她。直到看到这里,我确定,他也是爱她的。

当然,这个爱是有限定条件的,在他不喝酒的时候。

爱有了条件又怎么能算是爱呢。


伊纹的孩子没了,她终于下决定离开她爱的一维,离开这个家,离开这片土地。

毛毛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伊纹了。直到有一天,伊纹打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来陪她。他们过了一段平静又沉默的生活。

伊纹渐渐打开心结,恢复正常的生活。她说:“惨了,毛毛先生要把我宠成废人了。”

但是钱一维还是搅进了两人平静的生活。他找到伊纹,说他真的爱她,没办法失去她,他戒酒了,祈求她回来。伊纹拒绝了,她说他已不再爱他。

等毛毛回家的时候,在沙发上发现了男士领带。

他气得大吼:“他碰你了吗?”

于是伊纹也生气了:“为什么我要回答这个问题?你是我的谁?”

毛毛心里下起大雨,低声说自己出门了。才一小时,他又提着食材回来了。

他说:“我去买晚餐的材料,抱歉去久了,外面在下雨。”
他说:“伊纹,我只是对自己很失望,我以为我唯一的美德就是知足,但是面对你我真的很贪心,或许我潜意识都不敢承认我想要在你空虚寂寞的时候溜进来。我多么希望我是不求回报在付出,可是我不是。我不敢问你爱我吗?我害怕你的答案。我知道钱一维是故意把领带忘在这里的。我跟你说过,我愿意放弃我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你用看他的眼神看我一眼,那是真的。但是,也许我的一切只值他的一条领带。我们都是学艺术的人,可是我犯了艺术最大的禁忌,那就是以谦虚来自满。我不该骗自己说能陪你就够了,你幸福就好了,因为我其实想要更多。我真的很爱你,但我不是无私的人,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伊纹看着他,欲言又止。终于她喊出了他的名字:“:“敬、苑”。

他的名字连自己都快忘了,但她喊出了他的名字。

毛敬苑笑了。

不可否认,伊纹的性格中有她怯懦的一面,她很幸运,可以遇到毛毛。如果没有毛毛,也许她还会跟曾经的丈夫纠缠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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