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烽火长歌
图|来自网络
01
这个命题作文来的既不突然,也不古怪,但是与我来说还是有一点难于落在纸笔。
其实,要说孩童时代真能体会到多么浓郁的年味儿,也不真切。
“儿时”本身就很难定义,多大算作儿时?五岁?或是十岁?
“年味”,到底是个什么味?
是期盼的味道,还是守候的味道?
是风雪的来处,还是温情的归途?
是情人的分别,还是亲人的团聚?
是好吃好喝,还是好玩好睡?
是压岁钱的惊喜,还是烟花的绚丽?
也许都有吧,也或许都不是,谁知道呢!
真让我回想,记忆却是散乱的,要说是多有意思,却也说不上来。
儿时过年,与现在最大的区别只在于一件事情:爷爷奶奶仍然健在,叔伯姑婶皆聚于一堂。
因为有老人,便有了欢聚的理由;
因为有老人,便有了这一年又一年。
多年以后,老人们故去。
这过年,也变得稀松平常,与平时的节日没有太大差别了。
儿时的年,过的是爷爷奶奶们的岁月;
过的是那一只只拂过白发,饱经沧桑,满是裂纹的手的故事;
过的是那一双双昏黄枯仄眼神中的苍苍年华;
过的是共和国往事的光辉;
过的是继往开来的期盼。
02
堂姐怕是又来了,大老远就能听到她叽叽喳喳的武汉腔。
武汉话很是有些懒,这其实是个病句,一个方言而已,怎么可以用懒来形容?
可是每次听到武汉话,我就是觉得懒,这个方言太懒了,懒到连卷舌音都没有。
我们说“二”,都会把舌头卷起,才能够发出正确的音调。可是武汉人偏偏要将舌头放平,如此一来,发音极怪,甚至都无法用拼音来表述。
听到这样的调子,我便知道是堂姐来了。
堂姐大大咧咧,一点都不淑女,不过我却是喜欢,毕竟我是男孩子,就喜欢跟这种有汉子气息的爽利人打交道。
堂姐大脸盘子大眼睛,也是个大嘴巴,从来藏不住事,长我三岁,从她那里,我听到过许多没有经历过的趣事。
比如,我母亲跟她母亲过年打架的精彩片段。
现在我已记不清打架的缘由,堂姐与我说过,可当时我被她唯妙唯俏的模仿,给分了大半注意力,所以最终还是忘却了。
只记得堂姐两眼一瞪,双手叉腰,这是在学她的母亲,我的二婶。然后嘴里噼里啪啦冒出一堆话语,内容记不清,是在说我母亲的不是。
我印象如此之深,因为堂姐连吐沫星子也没有落下,原汁原味地模仿了一个透彻。
待得这边模仿完毕,堂姐转过身子,又来模仿我的母亲,也是凶神恶煞一般,腮帮子鼓起老圆,呼哧几下,鼻子里面似乎可以喷射出火焰。随手抄起桌上的筷子,噼里啪啦地便敲打过去。
此时堂姐立刻切换成二婶的角色,张牙舞爪,双手乱挥,一套王八拳使将出来。舞动一会,大概是觉得还不够形象,于是散开辫子,头发全部拨乱,如此一来,彪悍之意喷薄而出。
两妇女抓住彼此手腕,做角力状,不时身子左倾右歪,待得后来,我便彻底不分她扮演的是我母亲还是二婶,只觉得精彩万分。
可每次最让我开怀的便是堂姐模仿奶奶登场的时候。
听见小姑报信,两个不争气的儿媳妇打得不可开交,儿子们都管不住自己的老婆,奶奶便从后厨冲出,倒提扫把,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过去。
此时是不分对错,不听道理的,两个儿媳妇一起揍,专门朝头上打!只打得她俩抱头鼠窜,连连讨饶,也是无用!
堂姐此时便开始学二婶以及我母亲讨饶时候的模样,一手抱头,一手格挡,口中连连叫“妈,妈,别打了!”
堂姐又化身奶奶,高高举起手腕,眼珠圆瞪,口中叫道:“打死你们两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打死你们……”
每当此时,我俩便笑得前仰后合,半晌不得起身,抱着肚子乐个不停!
待到笑过一气,堂姐又会学二婶在房里哭哭啼啼的模样,还细数出头上有几个被奶奶敲出的肉包来。
我对自己母亲的战斗力知之甚深,二婶从小在我的印象中也是女中豪杰,但这二人在我慈祥可亲的奶奶面前,却如鸡仔一般弱小,可见天下一物降一物,自有其道理。
03
过年期间,除了母亲与二婶的战事,其他好玩的事情也是不少,可是对于嘴馋的我们来说,随时可以吃上的零嘴,绝对是过年最大的福利之一。
奶奶一生有十个孩子,却不幸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夭折了四人。待到子女都成年,大伯也因脑溢血过世。
到后来只剩下我父亲,二伯,以及三位姑姑,虽说如此,人也是不少,熙熙攘攘每年都有十好几口人。
过年时候姑媳一起帮衬奶奶,每年都会做上一大桌饭菜。不说年夜饭,那自然是最丰盛的一顿,单是为春节准备的冷热吃食就有不少。
油炸的有花生,藕夹,馓子,虾片,炸春卷,炸肉丸子;卤菜更多,有卤花生,卤牛肉,卤藕段,卤鸡蛋,卤鸡爪等;蒸菜也不少,蒸珍珠丸子,蒸年糕,蒸鱼糕,蒸藕夹,蒸鱼,蒸五花肉;还有我最喜欢的熏腊肠,腊鱼。
所有菜式都制成熟食,然后放置在后厨,随用随取,需要食用时,加热十几分钟的功夫便可以端上堂前。
我是后厨的常客,在外玩不了多久,便会惦记起后厨的美味,于是溜过去叨上几片切好的腊肠,或是撕下一块蒸熟的腊鱼,便可以在嘴里吧嗒好久。
瓜子花生我是不爱吃的,这些物件太零碎,吃起来麻烦,不如鱼、肉便捷。
可是与瓜子花生放在一处的水果,以及糖果却是我的最爱,吃腻了咸口,便换成甜口,既滋润又解油腻,咸甜交织,便是浓浓的年味。
04
过年是要吃上两轮年夜饭的,腊月二十四要过小年夜,恭送灶王爷升天,在南方是很重要的一顿饭。
因为不单单要送灶王爷去见玉皇大帝,此宴上还需要祭拜往去的先人。记忆中,这后者所占的分量要远大于前者。
每当这个时候,桌上冷菜热菜全部都要摆放齐全。蒸,煮,炸,炒,汆;鱼,肉,鸡,虾,蛋,一样不可少,碗里要盛好热饭,杯中要满上白酒,筷子摆放整齐。
我们小孩暂时是不能靠近那一桌的,由爷爷主持,给逝去的亲人们敬上一杯酒,倒在地上,然后爷爷自饮一杯。本来还有一大段说词,可是爷爷偷懒,这道手续,每每都由奶奶完成。
我不记得都说些什么,好像有“逝去的亡魂,往去的先灵,……保佑……”之类的言语,很是押韵,要说上一两分钟,才算完事。
此时我们父母以及下一辈的小孩才可以上桌,接着开始吃喝。吃的是刚才敬过先人的米饭,喝的也是先人喝过的白酒。
由是我心中很有疑惑,这祭祀过的食物,我们再来食用,没有问题么?
奶奶却跟我说,吃先人们用过的饭食,无碍。况且是他们先吃,我们吃剩下的,都是自家的祖宗,哪里会有问题。他们哪,只会保佑我们,保佑我的乖孙快快长大,成家立业!给奶奶生一个大白胖的重孙子!哈哈哈!
05
如今我却是长大了,可奶奶也早已逝去多年,奶奶过世后两年,爷爷也紧跟着离开了我们。
又是一年团圆时,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腊月二十四日小年夜,餐桌上奶奶曾经吟诵过,那祭祀时刻所用的咒语。
那奇异的韵脚,怪怪的节奏!
我是应该记得的啊!
可是,却怎么已经忘却!
没有那爱的咒语,如何才能请来我亲爱的爷爷和奶奶,让他俩与我们欢聚一堂。
让他们看看昔日膝下的孙儿,已然也有自己的儿女了啊!
岁月曾相似,情怀已迥然!
正是:
高谈犹昨日,
小别竟千秋。
几度惊疑梦,
一何泣哽喉。
悉音环耳际,
笑貌映心头。
望断荆山远,
榴花万点愁。
注:尾诗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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