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转凉了,这两天出门的时候,我已经开始不自觉地用双手扯着外套的衣襟,把自己裹起来,我在想也许这就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拥抱的方式吧。所以身体好像真的会温暖许多。
往年,我是不喜欢这样安静地思考的,也不习惯用敲键盘记录文字,生活之于我,就是一抹而过,回忆不起它特别的颜色,也留不下什么刻骨的记忆。因为觉得这样的日子更自在,更豁朗。大概是这两年年纪渐长,考虑的多了,所以越发觉得每一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好多。可能以前的每一年,事情也是以这样的频率和方式出现的,只是那会气盛,风风火火过去了没留下痕迹。
先是年初的时候,老公生了一场病,去医院检查,结果被确诊是恶性肿瘤。那会根本不懂恶性肿瘤是什么概念,以为只是严重的一个肿瘤,切除就好了。后来各种深入了解,才如惊天霹雳般突然而猛烈地吓得我措手不及。
我现在都还记得打电话到医院找相关的医生咨询,问医生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听见那头传来声音:你有心理准备吗?我说有,医生你说吧。然后他说他的朋友也是同样的恶性肿瘤,从确诊到死亡就两年时间。
我记不清后面他讲了点什么话,回荡在脑海里的就是“两年”这两个字。那天下午我便回了家,开车的一路一直哭,到家门口的时候,又不敢哭了,因为老公还不知道他这一类恶性肿瘤的严重性。
后来就一直笑着,我跟自己说:如果真的情况那么糟糕,那么开开心心地一起过好后面的时间比什么都重要;还有就是要找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治疗。
于是想方设法找到了上海的专家。
那天在专家的特需门诊,遇到了很多人。有独自带着孩子来就诊的妈妈,她的孩子跟我儿子差不多一般大小,脸上鼓起一颗很大的肿瘤。专家看CT片的时候,小孩站在旁边,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我看看妈妈,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表情,都说中国汉字博大精深,其实那一刻,发现什么样的词都形容不了妈妈的表情和心情。因为没有人可以做到100%的感同身受。我又看看孩子,他看着医生手里的片子,眼睛睁得圆圆的,时而看看医生,时而看看外面, 我隔着玻璃,在想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就这样想的时候,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涌出眼睛了,我忙把它憋回去。
我还遇到了做完手术来复诊的阿姨,因为不能说话,一个劲地用书写的方式跟医生沟通,还看到她双手合十,给医生深深鞠了一躬。此刻,多少的言语和行动,想来都不足以表达她对眼前这位医生的感恩之情。
轮到我老公的时候,医生看了片子,跟他旁边的学生说了几句,只见学生飞快地书写着什么。“要快点安排手术,但是总院这边没床位了,到分院去。”
“分院?总院不行吗?那手术是您主刀吗?”我一听是分院,生怕手术各项设备、技术有差。
“你们这个到分院去就可以,到时我会在旁边看着的。”医生很淡定也很从容。说完就立马接诊了后面一位病人,我没能再跟医生说上话。但看到他学生在电脑里输信息的时候,我问了句:按教授的判断,这个是恶性的吗?
“良性的可能性更大。”然后他在单子上输入了一个良性二度肿瘤。
那一刻,仿佛悬着的心终于下来了半颗。因为教授判断这是良性的。
后来没过多久,便安排了手术,手术那天,我遇到一位麻醉师,可能他看我着急,便在那有意无意说了句:一会如果手术没暂停,医生不出来叫你进去,问题不大。
我感激地看着他,眼泪差点掉下来:“谢谢。”可能这声谢谢是我这么多年来说的最真诚的一次。
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我最怕的就是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所以在手术室外等着的时候,一直看着手术室的门。
终于,电子屏上显示“手术结束,苏醒中”。
那一刻,我看了看窗外,天,好像更亮了,好像更蓝了。
“虚惊一场”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这一次之后,我开始更关注自己的生活,因为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有很多的机会和时间去感受这个世界。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能。趁自己还能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感受自己真实地存在着。
我还是经常会想起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小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也可以如我老公这般幸运,安然地渡过这一劫?他的母亲,是否也像我这般幸运,感受到了虚惊一场的幸福感?
我希望是这样,也祈祷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