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长大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见了我一句话不说,眼里含着泪,低着头,背还是微微的有些驼,像一阵风,轻轻的,轻轻的走过,留下了一个背影,好像一个夜晚突然长大的背影!

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和家里人一致都以为听错的消息,以为是那个在床上瘫痪了好几年,看着让人心疼,但又没办法替她承担,没办法让她解脱的人,姐姐的婆婆。可是,我们并没有听错,是他,姐姐的公公去世了。


没有任何先兆,不曾有任何准备,就留下了照顾了六七年的瘫痪的媳妇,悄然无息的离开了这一片曾经养育他的土地。他曾经在这片土地长大,结婚,生子,然后陪儿子长大,结婚,生子,然后突然,就那么突然,感觉像睡了一觉一样,没有任何遗言,也未曾有过一丝提示。就那样,悄悄的,悄悄的,睡过去了,再也没有醒来!


那个红了眼眶,沉默不语的是他看着长大,他疼爱无比的孙女!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那种忧郁,在眼角闪过的失望,甚至绝望,在一个13岁的孩子身上出现总觉得有些方枘圆凿。


一个星期前的某一天,她服从妈妈的旨意扶着喝的微微醉的爷爷回爷爷住的家,那是距离自己家不到300米的距离。回来了以后,无忧无虑,不曾有过烦恼的她突然神色略显忧伤的对着我说:“小姨,我感觉爷爷真的好可怜!”

我知道,他说的可怜是真的可怜,她奶奶在床上瘫痪了六七年,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而为了不给自己子女添麻烦的他,一个人,承担起了照顾自己妻子的重任!还顺带着帮老二照看孩子,以及替老大收拾菜园子等一系列的生活琐事!


我的记忆中,这个叔叔的为人是极好的,勤快,和蔼,善良,唯一的喜好也是导致自己最后离开这个世界的直接原因:那便是喝酒!

听姐姐说,他离开的最后两天喝了很多酒,最后一天一天都没有吃饭,但是依然给自己的瘫痪了的媳妇做饭吃!他每天都起床好早,大概六点左右,可是,那天,十点了还是没有起来!当被发现时已经昏迷许久,有多久,大概没人知道!在去医院的半道上,就偷偷的,偷偷的噎了气!


可能他真的想走了吧!这一切会不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又怎么能放心的下他的瘫痪的媳妇,曾经陪伴他风雨同舟的几十年;又怎么放的下几个都没有成年的孙子孙女们,以为未来好远,以为有机会尽孝,以为只要太阳依旧高照,就会看到爷爷慈祥的微笑!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在时,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时,人生只剩归途。父母便是我们与死神之间的一堵墙,而姐夫的那一堵墙已经没有了!

疫情即将结束,我看到了路得两旁,干枯的柳枝,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发了芽,在慢慢的慢慢的脱掉枯黄的衣服,即将迎来的春暖花开,他看不到了!疫情结束后的自由。他永远不会在体会得到!那种毫无顾忌的吮吸新鲜空气,无忧无虑的享受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去了,离开了养育他的土地,和被他抚养疼爱的同样疼爱他的孩子和孙女!

我该如何安慰那个哭的眼睛红肿的小女孩!每每想要开口,一种自然而然的哀伤阻止了我。让她哭吧!好好的放声的哭吧!也许,她的世界还不曾有过如此心痛的感觉;也许,他不曾理解课本里学习的生老病死的真实含义;也许,她以为他的爷爷还会回来,就像我的爷爷离开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在做梦,我一直坚信,爷爷还会醒来!

可是,直到爷爷下葬的时候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在叫一声我的乳名!我知道爷爷真的去了,我也知道,她的爷爷也真的去了。

让一个孩子这么早就去体验我刚刚经历过得绝望,未免有些残忍。可是,生与死,又有谁能控制得了?


记得七岁那年,第一次知道每一个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开。我握着妈妈的手,紧紧的握着,不敢放手,不敢睡着,黑夜好像给了死亡更加形象的氛围和肃静,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惧萦绕着我,让我甚至不敢闭眼,仿佛一觉醒来自己就会离开,让我不敢放开妈妈的手,仿佛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妈妈的音容笑貌!那是第一次,如此害怕,第一次,很肤浅的知道死亡就意味着永远也不会在看见!


著名作家罗曼罗兰曾经说过:人最可贵之处在于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 。

我知道,人生实苦,唯有自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亲人,朋友,慢慢的都会离开我们。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放手,不断离开。当你历经沧桑,如若归来,仍有一颗少年之心,那样,你便拥有一颗真正强大的内心!

孩子,小姨希望,迎来春暖花开之时,也是你散去心中阴霾之时!未来的路很远很长,努力去完善自己,强大自己,然后爱自己所爱之人,及时爱,及时表达自己的情感,用这一刻就是最早的一刻去做自己认为最想做的事情!不要等,有些人,可能一个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你永远不知道,哪一面是最后一面!而我们凡夫俗子能做的,便是珍惜,珍惜说过的每一句话,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光!那样,才会不留下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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