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在万家灯火中感受年味的飘香，在久别重逢中看到浓浓的情意，在滚滚的烟火中慢慢感受城市里的每一处温暖，在与陌生人擦身而过会意的微笑的温暖，在与朋友间短暂寒暄的温暖，好像城市里的每一个瞬间都变成了深情的一瞥。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过美好，不由的让我们忽略身边还有另外一群人，其实这个城市还存在着另外一面存在，却不被关注到的人。

母亲在田土里种了不少的菜，突然来了挖机，说是清理渠道，把淤泥清理出来，通知母亲说可能会把清理出来的淤泥把菜给埋了，让母亲赶紧去处理一下。说是处理，其实就是为了让她全部拔掉，免得被埋了也怪可惜。母亲怎肯呢？那是她花了很多心血早起挽回的，把它们浇灌好好的，好不容易可以坐等收成，就这样被糟践，这要是放在去年疫情的这个时候足足吃一个多月呢！

可再有不舍也没办法。

“要不吃完午饭你送我去农贸市场，我把这些菜卖了吧？”我看出了母亲渴望的眼神，便答应了，但我心里在想，不知道卖的钱够不够车的油钱呢。

一吃完饭，母亲搞得很专业，菜筐装好了菜，带上了称，还带上了一大瓶水。

“这么冷的天，你确定带这么多的水去喝吗？”

“这水哪是喝的，是给浇菜的，看到菜快焉下去的时候就浇些水去，这样菜就显得更新鲜。”

果然专业，不过我还担心她卖菜的能力。

平时我也会去农贸市场买菜，总是不知不觉中菜就被买了。

“买青菜吗？这菜很新鲜！”这大妈一边说着就抓起了一把菜，赶紧去称一下，然后给你报一个数，自己又不好意思不要。不过也很少带现金，都基本扫码，有时候带了现金，剩下个半毛五钱的，也不会让他们找零。母亲和爱人常说，“看你这么大手大脚的样子，卖菜的最喜欢你了！”

农贸市场的前后大门都摆满卖菜的摊子，基本上都是五六十岁的大妈，也有看上去很年迈的，脸颊的皱纹像是树皮一样粗糙，因为很多原因，付不起农贸市场内租摊的摊位费，这里可能大部分的人都是头顶贫困户，低保户的头衔，所以都是自家种的菜，然后用肩膀挑出来走很远的路来到这里，有的早上很早都挑出来了，卖完了，中午又回去接着来。

他们是现实中最辛苦，最卖力的推销员，不仅起早贪黑，而且个个都传承了“王婆”的优良传统。

我和母亲刚走到了门口，准备找一个空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这个菜怎么卖！”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的准妈妈准备买菜。

大妈赶紧给她们称好菜，并告知她们多少钱。

“这点菜要三块钱吗？你这个菜是多少钱一斤啊？”年轻的准妈妈问。

“这是一块八一斤啊！”卖菜的大妈说。

“怎么要一块八呀？刚才那边才一块五呢？我们不要了！”

“不行，称都称完了，怎么能不要呢！”大妈很理直气壮的说。

我在远处都能感觉到准妈妈的表情很是尴尬，她最后冷笑地责备了她的妈妈（或许是婆婆），“下次最好先问清楚价格来再买。”

我和母亲都没有说话，但隔着肚皮我能够猜到她内心的想法。有次母亲去买菜，就因为三块钱，差点和别人打起来了，母亲说对方欺负她，明明就是19块钱，对方却说是21，我说那你不会不要？她说是不要，可是心里不爽。还有一次在一家亲戚那里买菜，那时候母亲还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亲戚，就因为多要了几毛钱，母亲就骂对方狗眼看人低。也许她觉得，生活再不易，也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劳动赚钱，而不是去耍小聪明。

我们从后门走到了前门，这里刚发生了一次“事故”，那些大妈们刚被监管的工作人员追跑了一些，剩下的那些大妈们，监管员也觉得很无奈，让她们摆好一点，别占道，她们也就当耳边风，只是为了能够占据一个好的位置，正应了卖炭翁里面的情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而她们想的是“可怜框里的那些菜，希望监管员赶紧走”。

我有一个朋友是专管农贸市场的秩序，以前经常听他说农贸市场的那些老阿姨老是打架，而他们的责任就是维护和平，但她总是被无辜的躺枪，“今天劝架的时候，手上的皮又蹭破了”。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就卖点菜，还会打架吗？直到我自己亲身经历了，两个卖菜的婆婆大打出手，看外貌特征都该有70岁了吧？其中一个婆婆的脸颊挂着血迹，鲜血流在粗糙的皮肤，血液也像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110都来了，也没能阻挡她们两个叽里呱啦的热情，“是你先动的手吗？”“怎么是我先动的手呢？我都坐在这里，是她先动的手。”“你用凳子先打了她吗？”“不是我先打的她，她自己都说了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就这样一直僵持了很久，民警也没有最后下结论，也只是一直在调解。

“要不我们算了回家吧？不卖了！”我劝母亲。

“都已经出来了，怎么能不卖呢？你要走，你先走，等下打电话给你就来接我。”

我转了十分钟回来后，母亲说：“已经卖了六块多钱了，本来可以卖八块多钱的，刚才有一个说要扫码的，我又没有码，他就没有要了。”母亲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但我听完之后却有些内疚。

不一会，儿子和媳妇来了，看到筐里还有那么多菜，“妈，你这样卖菜怎么能行呢，你要大声的吆喝呀，你看其她的卖菜的老奶奶她们都在大声的吆喝，这样你的菜才卖的快呀。”

母亲觉得不好意思的，她也只是佛系卖菜，“你刚好需要，我刚好有”就这么简单。

儿子觉得摆摊很新奇，也来凑个热闹，嗯，他还是个来看热闹捣蛋的！“爸，我想吃水果，我好渴！”

我留意到了一个男同志挑着菜箩在卖菜，他也是母亲的亲戚，年轻时候打工机器把手掌给打没了，如今也做不了苦力，只能靠卖菜赚点钱，是个老实人，还好，得到了国家的照顾。

和这些人待在一起快一个下午，我看到了很久没看到的美丽风景，那种美丽只有体验过的人才能感觉到。我突然不再抱怨生活了，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我可以随时决定过自己不想要的生活，而她们，她们只有把菜卖完了才会准备离开，她们眼里不知到卖菜有多艰苦，只知道多卖点菜才会不那么苦。

母亲从一点多钟坚守到了六点多钟，总共卖出去的二十五块多钱，还要除去他孙子买水果十三块钱，再除去点油费啥的，呵呵！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收获，但给他的孙子和儿子上了一课，钱不是万能的，但眼下的生活却是必然的。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还在靠自己的双手，勤劳的奋斗，为了一分一毛在费很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