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无锡的风是暖和的。
诺大的教室,空无一人,寻到靠窗的位置,翻开那本厚厚的《质量管理》,一股浓浓的油墨味扑鼻而来,我努力提起十二分精神,在一阵阵“吱嘎吱嘎”的风扇声中翻阅着一页页堆满文字与公式的课本。第一页、、、、、第十页,我的上眼皮开始耷拉下眼皮,风扇在旋转,还在旋转,越来越快了,瞬间,一阵凉风迎面袭来,夏夜蛙声片片,漫天繁星点缀着星空斑斓的梦,月光倾泻在稻田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人家住户闪烁的灯光,若是在正月十五正值给祖先坟墓送灯的时候,四周的山一片灯火通明,叫人分不清究竟是未睡的人家户还是荒郊里醒着的灵魂。小时候,最爱听着奶奶的鬼故事悄然入睡,那些曾有过的神秘与恐惧感至今已渐行渐远,谁还会相信那些毫无逻辑的瞎编的鬼话呢?也许,童年早已远去,心开始了更远的征程,人生就像是一场买了单程票的旅行,曾经再怎么美好也不可能回去了,那些人,那些事儿、、、、、、
南方的稻田,成片成片地。我家也有稻田,插秧的时候由于没学好,等上岸时才发现自己经过的每一寸田地,都有大量的秧苗漂浮在水面,母亲总是摇摇头,重新又将那些没插好的秧苗补上。对于稻田,我有种说不出却又觉得很特殊的感情,似乎一年四季都在和它打交道,每到夏天晚上,我们点亮手电筒,拿着锄头,便去田间放水去了,也就是把河里的水引到田里,秧苗是需要大量的水才能存活成长的。凉凉的夏风拂过脸庞,我们一群人坐在田耕上,聊着天,唱着歌,讲着那些小秘密,顺便也数一下星星,记忆中我们从来都没数清楚过。
等到了秋天时节,稻田里金黄灿烂的一片,一颗颗谷子像是要从壳里蹦了出来,秋风划过时,哗啦啦的响声在田间此起彼伏,大家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有节奏地将一捆捆稻谷割了下来,然后堆成一座小山。我喜欢在已经干涸的田间捉一大堆的蝗虫,放进瓶子里,蝗虫们在里面上蹿下跳,挤过来挤过去的。不知道是谁教给我的,将蝗虫的两条肥腿扯下来,放在火上烤一会儿,又黄又脆的腿腿便出炉了,咬进嘴里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隔壁的二丫也喜欢和我去捉蝗虫,有时候还会去捉萤火虫,最令二丫兴奋的是她捉到一种我到现在都还叫不出名来的昆虫,有点像甲壳虫,但体型稍大点。她用一根尖刺插到它的肚子里面,这种虫儿便会呼啦哗啦地拍打着翅膀旋转着,于是她凑近了感受着那微小的生命在垂死挣扎中带来的小小的风,然后开心地叫着跳着,这对我来说是至少有些残忍的,那时的我不明白二丫的世界为啥就只有这么些小小的略带残忍的快乐了。
二丫的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是个傻子,她们的生活由她大伯家来照顾,所以我见到的她遗传了她母亲的部分基因,因此也有点憨傻,大家都欺负她,记得有一次大家玩捉迷藏的游戏,我们让她在一个地方站着别动,背对着我们,等我们叫可以了她才能来找我们,其实我们是骗她的,在她闭着眼转身的那一刻,我们一哄而散各自回家了。她就这样在那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哭着回来,我是有些愧疚的,但孩童时期的愧疚通常不会超过一分钟,之后我们还是经常会捉弄她,她也不生气了,使劲地陪着我们笑。
我的额头上至今还有一个疤,那是我和她去河边玩儿时,我为了摘一颗白色的草莓,爬上高高的河岸,在我刚伸手快要摘到的一刹那,我失足跌进了河里,夏天的河是断流的,上游有水,下游却可能没有,我跌的那儿刚好没水,河底几块明晃晃的大石头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刺眼,我的额头刚好砸在一块石头上,突然间我的世界黑白颠倒,晕乎乎的我依然能感觉到黏黏的血液顺着脸庞流下,我想我是哭了的,只是直到她把我扶回我家的时候我一直都处于迷糊的状态。那一次她的傻子妈不由分说地将她狠命往死里打了一顿,她们都以为是她将我推到河里的,等我缝好伤口清醒过来时,我很想跑过去跟她妈说明情况,并向她说声对不起,可是我妈命令我不许再和她玩了,并扬言一旦被发现,将会打断我的狗腿,我那时一直很怀疑我妈的话,我的腿怎么变成狗腿了呢。之后她便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听人说她的傻子妈有一天带她去赶集时就再也没回来,之后的之后,就没再听到她的消息,我一直想说的那句对不起,便再也没机会说了,只是偶尔还会听我妈提起她家过去的事情,她的傻子妈去干活的时候,总是先挖个坑把她埋在里面,当然不会把她的头也埋进土里,等干完活,她又把她刨出来,我问我妈为啥时,我妈总会白我一眼,挥手让我赶紧去做作业,真不懂这些大人,勾起了你的兴趣,然后就没下文了。
去镇上读书的日子,每天都要在床上挣扎好久,黎明的曙光才刚照进窗户的时候,“活闹钟”便会“喔喔”地叫个不停,这也太敬业了,每天准时准点,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分明摆着叫不醒全人类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气势。我用被子捂着耳朵,争取在阳光照进被窝之前再努力睡会儿,那时候的觉永远都睡不完,所以我那会儿的梦想就是把我家的那只变异的会像公鸡一样打鸣的不下蛋的母鸡的脑袋拧碎,然后再好好地睡到自然醒,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边刚叫完才清静会儿,那边老爸就开始扯着嗓子叫起床了,他麻利地洗洗刷刷,然后活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扛着一把锄头便去地里干活去了。
我背着老妈用大姐换下来的旧书包,愤愤地诅咒着那只变异的母鸡,也为自己因为在家里排行第二,所以穿的用的都是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姐姐淘汰下来的旧衣物,旧学习用品而感到愤愤不平,“新”这个字眼恐怕永远都不会在我的字典里出现了。还未愤愤完,两只大狗从我经过的那家住户“轰”的一声跳将出来,我还未看清它们呲牙咧嘴的丑陋嘴脸,就条件反射似的拔腿开跑,自然凭我那两条小短腿,要跑过那四条轮流动的狗腿显然是不可能的,直到它们的大嘴快要与我圆满的屁股来个亲密的接吻时,我因慌张且心跳加速最终以一个极为难看的狗啃屎动作摔倒在地,那一刻,我万念巨冷,说多了都是泪的等死心态迎接着即将来临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将我撕成粉身碎骨的灾难,我不求死得完完整整,只求在我还剩一堆骨头的时候我爸妈能为我报仇雪恨、、、、、、三十秒后,我睁开眼,天哪,我竟然还活在世上,回头,一看吓一跳,那两条恶狗还在直愣愣地盯着我,口水直流三千尺,随风飘散开来,我也恶狠狠地盯着它们,直到五分钟后,它们以一种胜利的骄傲姿势扬长而去,我才果敢地从地上爬起。之后我再也不走那条路,惹不起总该躲得起。那两条狗至今还在活着,死死地看守主人的家,我时常做梦都还能梦到当时的那个场景,醒来时大汗淋漓,至于我家的那只会打鸣的母鸡,在父亲把它宰了的时候我还偷偷掉过几滴眼泪,不过从那时候起,我竟然会在它生前打鸣的那个个点醒来,然后毫不犹豫地爬起来去上学。清晨的风吹在脸上爽爽的,走在上学的乡间小路上,那些记忆慢慢乐开了花、、、、、、
我听到了风的声音,一会儿呼啦呼啦的,一会儿又静静地,仿佛在诉说着那些人,那些事儿,那些回不去的纯真记忆,依然是夏天的风,依旧蛙声一片,狗吠声,鸡鸣声、、、、、乡村袅袅娜娜的炊烟开始随风飘散,妈妈的饭熟了,爸爸的茶香了,然后整个乡村的轮廓又开始模糊了,模糊了,我看到了风,带着他们走远了,走远了,我伸手去握,却握不住了,只剩下指尖划过风的足迹、、、、、、
我一下子惊醒了起来,窗外的风开始刮过,旧风扇依旧孜孜不倦地卖命地“嘎吱嘎吱”地响,书被风刮到了第十八页,我翻开第十页,继续奋斗,风过时,额头凉凉的。
风会记住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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