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过了12点之后,空气已经不那么燥热了,时而阵阵山风扑面而来。有两位年轻人蹲守在山脚下水库的西岸边,窃窃私语,好像害怕惊扰到什么。这是他们俩蹲守在这里的第五个晚上。
打开手电筒,如果你照向水边,你能看到两柄海杆。要是你看的足够仔细,你会发现水面上浮游生物被风刮到了西岸,此时东北风风正起,鱼儿也在这片水域里觅食。
水库浩大,深水的地方近四十米,是政府利用两座大山之间的峡谷围成的水库,采用钢筋混凝土修砌起来的堤坝,堤坝高四十五米。改进后可以存蓄大量的水源。几十年来,不管遇到多么恶劣的干旱气候,这座水库总是能够保持充足的水源,灌溉八方土地,造福当地老百姓。
这是一座常年不干涸的水库,除了用于灌溉,它还用于养殖业。但是由于水域范围太广,只能用网圈出一部分用来养鱼,另外一大部分也就荒着了。如果全部用来养殖,由于是在山脚下,水库水又太深,捕捞花费的代价太高,得不偿失。
水库里,每年养殖了大量鱼苗,以青鱼见常。同时每年渔民定期撒网捕捞,一年下来的收成非常可观。年复一年,从不曾决堤放水捕鱼,所以每年总有漏网之鱼,最后成长为超级大鱼。
有人言,最大的可达100公斤重。但所言者众,所闻者寡。偶有人说,看到过巨大的青鱼跃出水面,却从未有人正真钓到过如此巨大的青鱼。
我见过别人钓到最大的青鱼是25公斤,鱼的个头已经相当大。而我在乡镇听村民说,他们见过别人捕到过最大的青鱼是80公斤重,接近两个成年人的体重。
眼下这两位年轻人,是同穿一条内裤长大的玩伴,都20刚出头。他们俩是钓鱼好手,高个子叫洪锦,善于垂钓。矮个子叫洪涛,水性好。作为一名钓手,会从他们曾经钓到过的大鱼那里,获得到优越感和成就感,只要他钓到的那条鱼足够大。同时为了维持这种优越感,他们会不断地寻求更大的鱼。
而钓大鱼这件事是可遇不可求的,不管你技术好不好,不上钩的鱼儿你永远拿它没办法。
他们俩在西岸这片水域,已经蹲守了五个夜晚。他们发现,偶有一条巨型家伙在水面上徜徉。估计是一条巨大的青鱼,但在一般情况下,它是不会游到水面上层。白天这条大家伙从来不吃诱饵,不管你投入多少不同种类的饵窝。尽管有人言,曾看到过这条大家伙冲出来的浪花,但试图去钓这条青鱼的人是少之又少。曾尝试过的人,最后都无功而返。
要知道,在当地如果有人能钓起一条超过20公斤重的青鱼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他们俩从小喜欢钓鱼,到了二十岁的年龄,已经是专业的钓手。加上对这一片水域非常了解,通过近日来的观察,他们在了解了这条青鱼的习性后。他们决定在夜晚动手,成功率会更高。
可是这个山谷里,时常有山风,而且风向不定。那条大家伙在哪一方位觅食和风向有重大关系,而空气中的温度和湿度,影响着它的食欲。晴天还是雨天影响着水中的含氧量。这一切因素虽然不是决定性的,但对于能否钓到大鱼,还是至关重要的。
今晚,可能是近日来,最可能钓到大鱼的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太多的机会能够钓到它了。尽管几日里来,连续下着饵窝,海杆一直都打着,每天耐心的守候到凌晨三点后才退去。可是那条大家伙从来不吃钩,就像调戏他们一样,游过来,又游过去。偶尔吃着水底下的窝料,却始终不去碰那带钩子的诱饵。
这真是一条狡猾而谨慎的老家伙,显然已经身经百战,是老手中的老手。它也许懂得避开人类的诱饵,懂得尽量不去吃免费的晚餐;它也可能只是因为不饿,在这片水域里,还没有什么是它不能吃的,即使是拥有坚硬外壳的螺丝也是它的食物。
可是年轻人相信,它肯定会上钩。一条鱼的智慧不可能超越两个人。它只有本能,时机一旦到了,它就会上钩。
在前面的几天里,他们已经更换了各种香料的饵料。铃铛响的时候,他们总以为,大家伙上钩了。他们好几次忍住激动的情绪,耐心等待大鱼中钩,可是每次都让他们沮丧。偶尔也能拉起一条青鱼,可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大,甚至有点小。当然,如果他们懂得满足的话,其实也是一条不错的青鱼。
可是,只要那大家伙还在他们眼前的水域里晃荡,他们就绝不能满足。青鱼在诱惑他们,而他们恨不能下水去抓住这条大家伙。
当夜,两点后。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了,虽然白天已经小憩了,还是有些熬不住醒头,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海杆上的铃铛突然响起来,异常的剧烈,在这之前的五日里是不曾有过的。铃声摇晃的他们俩突然振奋起来,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好像几日来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迅速握住海杆,高个子表现出该有的经验,只是稍微带紧了海杆。他担心这条大家伙还没有吃稳当,若放太松了,会脱钩。
一旦,高个子把海杆收紧,鱼儿似乎也感受到吃力,被弄疼了,更是使出蛮劲往水底钻。他当然害怕鱼线被拉断,迅速放了绕线轮。
线一松,鱼儿也跟着轻松了一些。等它继续游走的时候,高个子又用力把线绕回来。就这样和鱼儿周旋下去,展开持久的拉锯战。
“好大的家伙”矮个子激动的话快跳到嗓子眼,却又不能帮忙。虽然它已经和高个子折腾了半个小时,却没有显示出半点示弱。强行拉回来肯定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不定鱼具都要赔下去。
虽然它还没有出过水面,可高个子已经感受到它强劲的动力。他控制着大鱼,手上明显有些吃力。一边对着矮个子喊:“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家伙啊。”
“你猜它得多大?”矮个子惊喜的问,眼睛里放光。
“不知道,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大。”高个子从来不曾钓过这么大的巨物,完全没有经验,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鱼是冷血动物,不可能持久抵抗下去。”矮个子嘴上嘀咕着,心里却有点担心。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知道何时是尽头。
是夜,三点以后。按理说,他们此时已经收拾装备回家去睡觉。可是已经和这条大家伙纠缠上了,想要退出来已经不可能,他们更不会甘心。
他们俩有信心打败眼前这条大家伙,而且一定要打败它。
可是,这大家伙也没有那么容易屈服。更何况这是在山脚下,即使把鱼拉到了岸边,也不能拿这个巨物怎么样。水面和岸是垂直的,两米的落差。除非有巨大的叉网,不然根本没有办法打捞。
当然,如果一个人游泳技术足够好,可以下水去捕捞起来。可是这样太冒险,为了一条鱼不值得。
它已经被游到了岸边,它的头部也露出了水面,的确是一条青鱼。看个头,最少也得有七八十公斤重。它已经不作多少的挣扎,好像已经开始被驯服了。
他们俩商量如何打捞起来,带来的叉网是装不下了。矮个子灵机一动,说:“我们有一根失手绳,我带着绳子下水。用绳子穿过鱼鳃从鱼嘴里穿出来然后绑好绳子。你先拉鱼上来,再拉我上来。”
这个想法近乎绝妙,可是高个子还是担心“这太危险了”。他不允许矮个子去冒险,尽管他知道矮个子水性好。
“那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矮个子的反问让高个子语塞,确实找不到更高的办法。
“可是,失手绳就一根,绑了鱼儿就不能绑你自己了啊。”这才是高个子真正担心的事情。
矮个子想了想,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开始打桩,把绳子一端固定在地面上。
高个子阻挡不住,他还要提防着这条大青鱼,也就由着矮个子下水。
矮个子牵着绳子,跳下水去。绳子的另外一头系在了地面的桩上,高个子拿着中间部分,而绳子末端系在桩上。
他们俩小心翼翼的操作每一步,一切看似乎进行的非常稳妥。当矮个子靠近鱼的身边时,一旦他触碰到鱼鳃,那青鱼就大发雷霆。他已经感受到深夜山中,水库里的冰凉透骨。尽管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时间一久,还是有些吃不消。
矮个子又不敢用力过猛,它担心青鱼会弄断鱼线。只好轻轻的来,慢慢的穿引失手绳。过程非常不顺利,消耗了他大量体力,本来已经又困又乏,但还是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岸上的高个子用力上拉。
站在岸上的高个子用力一拉,感觉非常吃力,那鱼儿并没有就此屈服,而是尽力摆动尾巴,打出了一堆水花,矮个子看情况不对头,迅速划向青鱼,准备稳住它。刚要准备抓住青鱼的尾巴,它又是用力一拨,矮个子一个踉跄,有点吃不住,呛了口水。那青鱼似乎已经休息够了,好像还要继续做殊死搏斗。
岸上的高个子用力往上提,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家伙已经累了,就要被打败了。
高个子已经意识到,矮个子在水下也不能待太久,必须迅速解决战斗,拉他上来。他越是心急,拉的越快,那青鱼越使蛮劲对着干。
矮个子浮在水面不远处,跟着干着急。游过去抱住那条青鱼,拳头一阵猛打。青鱼似乎也发狠了一样朝着矮个子冲过来,一下子把矮个子冲到水底去了。
岸上的高个子一看情况不对,心急了。他想丢掉失手绳,去救矮个子,可是他不善水性。想拿绳子,可绳子两端都栓住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失手绳去救人。这水太深,他不敢贸然行动。
他喊救命,可是谁也听不见,他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最后,他只能等着。希望矮个子能从水底冒出水面,他心里默念着。他知道矮个子肯定不会出事的,而泪水却开始肆虐。
”什么大风大浪我们没有见过,你倒是出来啊!你水性那么好。”高个子对着水面喊。
可是,水底下的矮个子始终没有露出水面,那条青鱼还在那儿欢快的游着,虽然一直被绳索禁锢住了。
后记
这个故事听人讲过多次,这个故事常被当地人常挂在嘴边,在茶余饭后。钓鱼人常以此事津津乐道,但是讨论到具体细节时有较大争议,因为当时只有两个青年人在事发现场。
我能想到最好的了解这件事的办法,就是去找当事人问清楚。可是在这件事上,当事人几乎是闭口不谈,如今,他已经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我向他说明来意,“我想把故事还原真相”,他考虑了很久,却一直沉默。
后来,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人们总是按照大多数人愿意看到的情况去想象事情的真相,而不会关心事件的真实情况。除非是我死了,可我还活着,所以我没有办法辩白。”
有幸的是,他最后答应了我的请求。 如今,他向我讲这个故事,我只是负责把故事记录下来。我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但为了让故事保持它原有的吸引力和具体的细节,我只能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