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家族

文 | 厦九九

梨子上大学的时候，正在和男朋友热恋，某天突然接到家里的，爹妈出事了。50多岁的父亲竟然出轨，和村头开麻将铺的张翠花搞到一起。

这个张翠花，四十出头，长得算有几分姿色，但鼻孔朝上难免有点猪相。她有儿有女有老公，老公年富力强，比梨子爹还小十几岁，她怎么就出轨老男人了呢？

梨子爹退休前是村支书，帮过张翠花不少忙，这女人能在村头马路边盖楼房，靠的就是梨子爹的关系。在一楼开起麻将铺之后，梨子爹更是光顾的常客。

梨子妈常年体弱多病，又吵又闹又捉奸又如何？二人毫不遮掩，梨子爹更是天天夜不归宿。某天一大清早，梨子妈拖着身子去张翠华楼下骂街，骂也骂不过，打就更打不赢了，只得把自己气得犯老毛病，只得惊动三个女儿联手对付这个老东西和那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梨子的两个姐姐离家近，为了这事回家好几次，吵也吵了，劝也劝了，解决不了。梨子爹老来糊涂九头牛都拉不回。梨子听着这些事，气得咬牙切齿，却帮不上一点忙，只能等过年放假回去再说。

那年过年回家，梨子本以为她爹会有所收敛，结果吃完晚饭，梨子爹当着梨子的面，出门上张翠花家了，不回家住。第二天白天再回家来。

三个女儿和梨子妈不恨吗？恨。不气吗？气。那离婚吗？肯定离。

离婚那又是一场大戏，梨子在外地读书没有亲历，但从姐姐们、梨子妈口中得知，梨子爹趾高气昂撸起袖子说离就离，“走，现在就去民政局！”

照说到这步田地，梨子妈眼泪也哭干了，但去了民政局还是止不住泪，回忆跟着他辛苦种地几十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三个女儿就剩梨子还有一两年毕业，好日子就要来了，竟然干出这种丑事，说要去追求自己的真爱。把自己像甩糟糠一样甩掉，孤苦一人。

梨子爹和妈离婚了，但房子只有一处，还是要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好像梨子懂事以来，他们都是分开住的。臭名昭著的张翠花自然也是被老公离了，梨子爹和张翠花终于被成全了。

好景不长，张翠花麻将铺生意惨淡，梨子爹退休后也没什么收入，女儿们的钱多是给梨子妈，平时也给点零花钱给梨子爹。张翠花又岂是省油的灯，没钱的老男人拿来有什么用？

一年不到，张翠花外出打工去了，和梨子爹也渐渐断了往来。后来听说张翠花出去给人洗脚，又有说还染了不干净的病，好几年了也没人见过。这就是现世报应。

梨子爹继续和梨子妈一起搭伙过日子，靠着这些年女儿们平时给的钱和嫁娶的彩礼钱，买了新房搬到了镇里。这期间三个女儿也一个个嫁人生子。

梨子大姐是最先结婚的，谈对象的时间最短，奉子成婚。

据说是因为梨子爹出轨之后，梨子妈和梨子爹共处一个屋檐之下，难免常常吵架，吵凶了就喊滚，梨子爹没处可去滚不了，“你不走我走”，梨子妈就离家出走投靠女儿。大女儿也才出社会没几年，就一个出租屋单间可住，让给母亲，自己和男朋友去外面开房住，结果就怀上了。

大姐说她决定生下来。三个月后，大姐结婚了，梨子因为刚出来工作没多久，也没假期就没回去。

四年后，梨子结婚，大姐带着三岁的外甥女不远千里来参加婚礼，同行的还有梨子爹、妈和二姐。

转眼梨子的孩子也八九个月了。一天中午，梨子吃完饭在公园散步，大姐在微信上发来一个文档，名称显示为离婚协议书，留言是“帮我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梨子立马打电话给大姐，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些年大姐闹了好几次离婚，但每次也都是说说而已，这次不会是来真的吧。

梨子看到离婚协议书上写着“因对方出轨…”

“他出轨了，被我抓住了，我在他车上看到了避孕套，还有性用品…”

“我把离婚协议书发给他看了，他说要把出轨改成因感情不和，说就算是出轨也是被你伤的，这算不算是承认出轨了…”

“我已经和对方谈好了，明天就去离。”

梨子忧心忡忡，又爱莫能助。这一幕一年前刚发生在二姐身上，只不过看到离婚协议书时，已经是盖完章的了。

二姐生完小孩才三个多月，突然就协议离婚了，看到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全家人才知道是真的离婚了。他们从大学就在一起，谈了八年，结婚不过两年多。

但一点也不突然，只是没想到看似懦弱的二姐，如此果断决绝。从二姐怀孕开始，对方就不管不问也不照顾。两人都在工地上做事，各自住工地，聚少离多，二姐大着肚子八九个月，还在工地食堂吃饭，整个孕期对方就没给孕妇做过几顿饭。

加上挣钱男少女多，能力悬殊大，最最要命的是，对方还是妈宝男，什么事都听她妈的，还是没断奶的巨婴。后来工作太累实在受不了，二姐只得辞职回娘家养胎，直到产后坐月子、带娃都在娘家，男的一概不过问，还想着孩子生下来，就把户口上到他名下分房子。这显然是他妈的主意。

所以后面上演了一场，梨子没想到一次就觉得是人间惨剧的画面。二姐还没出月子，趁家里没人，妈宝男全家杀过来抢孩子户口本，欺负孕妇和老人……二姐抢不过，也吵不过，瘫坐在地嚎啕大哭。那时大姐、大姐夫正送梨子去机场，梨子爹又外出，只剩梨子妈在家，一老一弱一婴。

梨子一想到这里心就在绞痛，当时在去机场路上听到大姐接到妈妈电话，知道来龙去脉后，梨子就急哭了，她很担心二姐，也很自责，一到机场梨子就让大姐赶紧开车回去，回去后，妈宝男一家早已离开。

此事之后，二人什么情况梨子也不清楚，只知道二姐一度因为孩子生病，为了方便去医院，每天输液持续了大半个月，忍气吞声在妈宝男家住了好一阵，忍受他们全家的种种，后来才有了那份和平离婚的协议书——孩子归二姐，没有共同财产。

后来听二姐给梨子诉说的种种，梨子倒觉得二姐离得对，珍爱生命，远离妈宝男！什么都听他妈的男人，嫁了不是被气死就是被夹死？老公和婆婆是一体的，公公和婆婆也是一体的，你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想到这里，梨子挺支持大姐离婚的。再看看自己的婚姻，老公就是当年大学里谈的。十年过去了，好像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幸福。这些年独自一人远嫁，在婆家受了委屈遭了罪，也只能往肚里咽下。

生完小孩更是体味到婚姻和家庭的真义。月子里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碎玻璃杯的声响，声嘶力竭的争吵，用手捶门的咆哮，医院门口泪眼婆娑的哭嚎，令人绝望的冷眼相望，大晚上夺门而出却不知去向…一幕幕，上演的都是人间悲剧，底色又仿佛是幸福的喜剧。

梨子不知道自己说过多少次离婚，也不知道哪一次就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