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莲素
良月身体向前一倾,再次问道:“你们又有什么企图呢?” 她看着父亲一闪而过的讶异,笑了起来,不等他有所反应,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她小跑着穿过廊庭,打褂的衣摆逶迤的从地板上划过,她来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下了禁制,拒绝任何人的探望。
保宪端来食物,与她沟通许久,才被允许靠近。他坐在门口,试图劝说她:“月牙儿,父亲很是担心,你不该这么任性!”
良月倚着纸门,低低的笑一声,说不出的讽刺,她想了想,询问道:“哥哥,小时候一直是你带着我长大的吧,那么在我六岁的时候,是否失踪过?”声音因许久未曾饮水进食,而显得沙哑。
保宪听到她的问题,沉默许久,才说:“父亲告诉你了?那日,我随父亲去阴阳寮学习,等到我们回来后,侍女便说有一阵风吹过,你便失踪了。父亲让我在家等待,他自己独自去寻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父亲带你回来时,你已经是昏迷不醒。在这期间,你母亲也来探望过,只是她并没有见到你,父亲不许她见你,并且大吵了一架。”直到现在他仍然记得小小的她窝在父亲怀里,毫无生息的模样,他发誓他绝不会让她再遭遇这样的事情!
良月又问道:“为什么我完全没有记忆呢?”
保宪抬手隔着纸门,抚摸她的影子,心疼的说道:“父亲怕你太伤心,便在你昏迷时清除了这一段记忆。”
良月怔忪的坐了好久,她疲惫的对保宪说道:“哥哥,我想自己待一会。”
保宪担心的叫她:“月牙儿……”
“哥哥,拜托你了,让我自己待一会好吗?”语气里的哀求让他心疼,保宪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他在廊庭的尽头回首,看着依旧紧闭的房门,忍不住的一声叹息。
待门外的保宪离开后,良月才俯在榻榻米上荷荷的哭出声来,十六岁的少女如花的季节,在这巨大的谎言中枯萎了下来,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多了一丝沧桑。而之前父亲掩藏过的讶异,又让她的心如砾石划过般疼痛。
良月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她不知道阿藏什么时候来的,但她知道,他会来。
化为原形的他,就这样坐在良月面前,等待着她的质问和责备,甚至伤害。但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它,一如往常。
良月摸着它那厚厚的,毛绒绒的白色皮毛,依偎着,问他:“阿藏,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呢?我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呢?”
白狐答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快乐,我的月牙儿。”
良月露出微笑,搂着它的脖子,说道:“带我走吧,去哪都可以,好不好?”
白狐站起来,让她趴在它的背上,搂紧它的脖子,它一路狂奔,他们离开贺茂府邸,穿过整个平安京,一路向南,路过一片荒野,最后停在了一片森林前。
有一群人挡在他们面前,为首的正是纳彩那日来下礼的老人,他看着他们一人一狐,沉声道:“三郎,你要带她去哪,是想背叛我们这些族人吗?”阿藏抖抖身子让良月下来,并幻化成人,他跪在老人面前,请求道:“长老大人,我不想做族长,我只想和她好好的在一起。”
老人被他这不顾身份的一跪,气得呲目,厉声喝道:“愚蠢,你是祖先选中的族长,怎能为了虚无缥缈的情感而忘记你的职责?更何况,只要你娶了她,你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不,我想要的是鲜活的月牙儿,会哭会笑,会撒娇会生气,而不是没有反应的木偶!”阿藏向老人请求,“您一定还能找到符合祖先要求的女子,放过她吧!”
长老挣开阿藏抓着衣襟的手,朝良月走来,对她说:“你父亲决定用你的灵魂,换取我族对他的支持,所以你不可能逃得掉的。”少女的脸色变得煞白,老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手里捧出一个黄金做成的王冠,递到她面前,“只要带上这个王冠,你便可以解脱了……”
良月不由自主的盯着老人的眼睛,那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看久了意识仿佛都要被吸走一般。阿藏察觉到异样,急忙喊道:“别看他的眼睛!”可是来不及了,少女懵懂着接过王冠,高高举起,阿藏奔跑过来,试图阻止,可是禁制让他根本无法靠近良月。
长老们围绕着少女,席地而坐,双手合成复杂的手势,口中的咒文由弱变强,又由强变弱,来回往复。
阿藏感知到良月的意识正被狐族王冠慢慢抽走,如果他再不想办法,她便只能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就像那些囚禁在狐族地下的那些女子一样,只能被奴役被欺凌。
想到这,他慌乱的一次次的去撞击禁制,试图破坏它,只是这融合狐族长老们所有念力的禁制,怎会那么容易被破坏,他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良月,万念俱灰。
阿藏无助的跌坐在地上,此时恨极了他的身份。此时,他忽的想起来,身为族长有一秘术可解除王冠的咒,父亲告诉他只是这种秘术付出的代价太过巨大,所以并没有人去使用它。
刀锋划过手腕,鲜红的血液随着阿藏念出来的咒语,缓缓地朝着良月的方向流去,越来越多的血液在她身旁幻化出一场血雾。这时大长老才注意到他那年轻的族长,把自己的生命献祭给祖先,因此他们的禁制已经失效。
阿藏勉力支撑,他将代表族长权利的令牌抛给大长老,断断续续的请求道:“祖先的咒已经对她没用了,放过她吧!”
老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的说道:“如果你父亲知道你动用了秘术,他该有多失望!”阿藏笑了笑,待他们离开后,才跌跌撞撞的朝良月走去,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抱在怀里,失血过多的他觉得好累,他轻声对昏迷中的良月说:“月牙儿,等我休息一会儿就走……”说完便缓缓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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