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有些细节我是真的记不清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珍惜这段回忆，不管你信或者不信，这个故事，它真实的发生过。我只是想纪念一个远去的少年和一段远去的光阴。而作为一个写故事习惯了的人，我只能保证真实的是它的脉络，而非片段。

------引子

Part 1. 尘世里的初相见

我第一次看见江肆年的时候，是在灯红酒绿的KTV包厢。我推门进去，看见他陷在沙发里，身边是狼藉的啤酒瓶。

天蓝站在点歌机前，轻轻的唱着孙燕姿的歌，蓟荩在另一边笑着冲我扬手。屏幕上孙燕姿的脸就像他，轮廓清晰，可是面无表情。天蓝说阿澈这个是江肆年，然后又转过身说江肆年这个就是柳澈。

我伸出手去，笑容略有些僵硬。我说你好，我是柳澈。

他直起身子，纤细修长的手握过来，嗯，你好，我是江肆年。我抬眼看他，他眯起眼睛来笑，样子像一只优雅慵懒的猫。最神奇的是，看上去一脸痞样的江肆年，他长有一双温暖的眼睛，看过去的时候，觉得那里满满的都是坚定。

那个时候我其实是故意的。我是指，对于后来的“勾引”，我其实是故意为之。因为我实在没有见到过，哪个人的眼神可以这样令我满意。

那个晚上，我和天蓝一直唱，一直唱，蓟荩偶尔和一两句，江肆年就陷在沙发里，看着屏幕喝着酒，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神晶亮。

高考刚刚结束，我们四个结束之后又去蓟荩家续摊，带回去一打啤酒。回去之后天蓝和蓟荩说我们玩真心话吧，当时可能是因为在KTV里喝的酒酒精往脑子里挥发了，后来剪刀石头布的时候居然老是我输。江肆年问东问西，轮到天蓝和蓟荩发问，他们就把机会都给了江肆年，还说我们和阿澈都是几年的交情了不需要问就都知道。于是关于我的初吻糗事什么的都爆无可爆了。

接下来的事我记的很清楚，江肆年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我摇头晃脑的轻笑，我说那可就复杂啦，你是要我说总体的还是详细的。

江肆年答，详细点吧。

我就闭起眼睛想路子天的模样。

我说，个子要比我高，然后瘦瘦的，会打球的。

江肆年就装模作样的站起来比对自己的身高。

我再说，要特别爱干净，喜欢穿衬衫的。

江肆年就拉拉自己的袖口，自言自语，嗯，我还是挺干净的。

我又说，要有纤细修长的手指，指关节特别好看的那种。

江肆年就伸开手摆到我面前来，这样的算好看么？

我抬眼看天蓝和蓟荩，他们居然很一致的保持着暧昧的笑容。

我就脸红起来。怎么说呢，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对这个江肆年有点小好感也是对他产生了小邪恶的想法说要把他收入后宫，但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好吗。

天蓝叫起来，我们玩扑克吧玩扑克吧，谁输谁喝酒怎么样？

我苦着脸。我不会玩扑克。从小就不是什么理工科苗子，跟弟弟妹妹玩扑克就总是输。

天蓝就笑说那我们玩对家，你和江肆年一家我和蓟荩一家，这不算欺负你了吧，输了还有人跟你一道喝酒。

江肆年特别义薄云天的说好，我心想待会让你输惨了喝酒就有你哭的了。然后就果然，我们这边总是输。那么大的玻璃杯，满满的啤酒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尽管酒精度也才6，但是我们喝得太急了。天蓝调侃我，说阿澈我还没有跟你醉过。

如你所料，我醉了，但是我还没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忘了说，我酒品特差，我记的高考结束的那天也是喝个稀醉，我窝在公园长椅上面给路子天打电话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他只说不想失去我这个妹妹。我就又哭又吐，声嘶力竭的唱歌。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在情理之中了是不是，我又哭了。

我哭着问天蓝，我说我是不是特别不如别人啊为什么我喜欢了路子天那么多年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我说我那天生气了对着电话爆粗口了我大概显得特别没素质又该招他烦了吧，我说我这么闹一回下次拿什么脸再去面对他以后他幸福了我拿什么脸再去祝福他。我带着一双兔子眼转头看她，发现天蓝也红了眼睛。这么多年，天蓝是看着我小心翼翼艰苦卓绝的暗恋着路子天过来的。她是见证了我为路子天流的每一滴小眼泪我为路子天雀跃的每一个小心情，奇迹般陪着我走过来的人。天蓝用力的抹了一把我的脸，然后进了卧室。我横在沙发上，睁大了眼看天花板，我发誓我真的是没想哭，但是我发誓喝醉的人绝对管不住自己。

江肆年走过来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看他，我又流着泪，我重复着说我是不是特别不如别人啊为什么我喜欢了路子天那么多年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我又重复着说我那天生气了对着电话爆粗口了我大概显得特别没素质又该招他烦了吧，我还是重复说我这么闹一回下次拿什么脸再去面对他以后他幸福了我拿什么脸再去祝福他。然后我就惊诧了。因为我发现江肆年的眼睛居然也红了起来。

他说你这算个P，我TM被女朋友戴了绿帽子我还好好活在这儿呢你就给我少文艺点。

我看着他。你们交往多久？

他说一年。

我说怎么给你戴帽子了她？

他说她跟别人跑了。

我说你亲眼所见么。

他就不说话了。我知道我是被无声的鄙视了。人都走了还要怎么亲眼所见。

他就卷起袖子给我看他手上的刀痕。他说看见了么，43条。

我看见了。细长狰狞的刀痕从手腕一条一条直到小臂。我看他，他的眼神一飘一飘的，淡如烟雾。

我摸着他的手臂，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继续哭。

江肆年在旁边看了我一会儿，问，要不要借你个肩膀。

我点头，然后就感觉自己往他那边倒了去。我真的是喝高了，我不记得当时我的手在哪里，他的手在哪里，不记得我是单纯的靠着他，还是被他抱在怀里了。我只记得，靠住他的那一刻，我的声音就不可抑制的高起来，哭得特卖力。

后来在交往了之后我才问江肆年，我说那个时候，你看见我哭成那个样子，就没有心疼一小下？

他特干脆的回答我没有，理由居然是，我又不认识你我心疼你干嘛。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特想抽他。

Part 2. 抓不住也带不走

怎么告诉你们好呢。

其实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因为邻居家没有小孩，所以总是一个人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解决自己所有的需要和问题，于是长大以后，我就渐渐发觉自己和其他小孩的不同。

我不会怎么跟其他人交往。不会怎样说话才是得当，任性蛮横，所以总是孤独，安静，沉默的要了命。

总结一下，我是个有交流障碍的自闭的孩子。

这样的状况在高中遇到天蓝之后才开始有所缓解。我把天蓝当做救命恩人一样的疼，她还总是一副弱弱的样子特别容易被人欺负，所以我更是宠她疼她见不得她哭见不得她有一丁点儿的不开心。

这就是为什么我看见江肆年的时候会笑得那么僵硬。我怕陌生人，怕热闹，怕现代的交通工具，不由自主。

所以说我其实以为我和江肆年不会有什么故事发生的，因为我骨子里冷淡，就算是天蓝和蓟荩，我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们。江肆年也一样。但是第二天早上回家之后，江肆年居然打了电话过来。他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温柔又温暖。他问我，你到家了吧，家里人没说什么吧，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昨晚太累了。

挂掉电话，心里有一个声音，它在说柳澈你完了，你完了。

我趴在床沿写日记，写完之后我发现那上面满满的都是江肆年的名字。我有点毛躁。于是我打开手机登QQ。上去之后就看见江肆年的小企鹅一跳一跳的招呼我：

怎么样啊还难受么。

不难受啊。

你还真敢喝那么多啊。

那你敢不敢改天跟哥去通宵啊？

必须敢啊我这么爷们儿。

你说的啊。

我顿了顿手指，突然发现我被这小子带沟里了。我心说，看吧，昨天的酒精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猖狂到现在，才让我不能思考。

但是我真的是很爷们儿的一个姑娘，我是什么都不会怕的。我发誓。

于是在某一天，江肆年打来电话。就是不用猜都想得到他的表情。他说，爷们儿走吧，履行你的承诺跟哥通宵吧。

我到他店里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去。

实话说我在家一直是个特乖的孩子，像早出晚归夜不归宿这回事只在上学时才有。可是为了江肆年我豁出去了。

我们在街上溜达。八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了初秋的冷感。我走在江肆年后面，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的影子完全被他的笼罩。

江肆年回头，眼睛笑得眯起来。我们去哪里通宵呢。

我说我们去看电影好了。看一整晚电影。

江肆年又笑，你可得做好准备啊，你也知道咱这里的录像厅都是七八十年代的了。

于是其实当我看到那个录像厅的时候我心里是没有半点惊诧的。怎么形容呢。是那种塌了半边又蒙上了遮羞布的沙发，和七八十年代才会有的老式电视机还有DVD机。江肆年找了好久的片子，拿了三张恐怖片后又在我的强烈抗议下退回去一张。

因为没有桌子，他要了可乐和红茶放在沙发边。然后去放碟片。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弯下腰去找碟片，额前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的飘，一瞬间觉得异常的不真实。

其实片子也是很老的。香港的那些，周润发的那些。可是我们歪倒在沙发上，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夜渐深了，彼此有些困倦。江肆年看我哈欠连天，让我靠着他看，看困了就直接睡着。我于心不忍，于是特别慷慨的说，反正这沙发也挺大，我在里面你在外面也一定躺得开的。

江肆年暧昧的笑，然后说那好，我去放恐怖片。

我躺在里面，他在外面，他需要靠我紧紧的才不会跌落。

小的时候姑姑家开电影院，我天天去混吃混喝混恐怖电影看，却非但没对恐怖片免疫，反而有了阴影。于是不管多弱智的恐怖电影都会让我不寒而栗。这次也一样。

江肆年大概感觉到我在抖，他回头，轻声说，害怕的话抓我胳膊吧。

我愣神。

他皱眉，抓着我的手放到他的手臂上。

这种片子也会害怕啊，怕的话就用力掐没关系。

我点头。但是就算再怎么害怕我也不敢掐人胳膊，又没有很熟不是。或许是太紧张，又或许是可乐喝太多，我突然的胃痉挛了起来。一个没忍住就哼了声。江肆年又回头，看我的手握成拳抵住胃的姿势，认真的说，把腿蜷起来，就会好一点了。

我照做，可是疼痛居然更甚。

江肆年看着我，我紧紧的皱着眉，他将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胃。据说男生的手掌温度要比女生高出半度，于是我似乎真的可以感觉到胃暖暖的。

江肆年见我完全呆滞，问我，还疼么。

我轻轻的哼一声作为应答。

江肆年盯了我三秒钟，认命的叹了口气，说，转过来。

我转身过去，面对着他。

他又说，把头抬起来。

我将我的脑袋抬起来，跟枕头分离半寸。

然后江肆年长长的手臂穿过我颈下的间隙将我拥进他的怀里。他问我，那这样呢。

我时常会被一些细微的动作所打动。我突然想起以前喜欢路子天的时候我经常骑单车尾随他一路跟回他家，被他发现之后他就会用他的大手似有若无的轻轻拍我的头。

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被这个拥抱震撼到。他的臂膀结实有力，被他抱着的时候，没有让我因为他是异性而有丝毫不适，反而异常有安全感。

缓过来的时候，我特白痴的回答他，我说，我是胃疼诶，你抱我干什么呢。

江肆年松开我一些些，低下头认真看我。他的眼神真的特别温暖，暖到他居然在我毫不设防的时候，吻了我。

我惊诧的是，被他吻住的时候，我没有触电的感觉，想要立刻逃开，而是从心底，四下里回响着空荡荡的悲哀。

江肆年放开我，好笑的问我，怎么都不知道躲呢。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我那时，就是有预感的。预感我爱上的，是个如风般的男子，抓不住也带不走，只能在设定好了的结局里无可挽回的看他义无反顾的离开。那是预感。

Part 3. 世界上最神奇的事

从录像厅出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我跟在江肆年后面试探，诶，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江肆年头也不回。你说呢。

我继续试探，那我们还是兄弟吧？

江肆年停下脚步，回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反问，你见过搂搂抱抱亲亲的兄弟么？

我弱弱的看他，那，我们这就算是在一起了？

江肆年闷闷的嗯一声。

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我记得有一次下雨，我带着伞去江肆年店里避雨，后来雨停了，天蓝要我陪她去母校看看，我急着走，就把伞落在了那里。后来跟天蓝说起改天还要去取伞时天蓝还调侃说，唷唷阿澈你故意的吧，你们是不是有情况啊。我那个时候还急赤白脸的辩驳说怎么可能啊那样的男生绝对不是我的菜。似乎一切都进展太快了些。我似乎有点缓不过劲儿来。我没有想过这样简单的经过之后一个人就完全是自己的那种感觉。我是从小看着爸爸妈妈又吵又闹互相伤害着过来的，我怕爱情。

江肆年见我沉默了这么久，边开门边问我，你在怕什么呢。

我微笑。我自己都感觉我自己笑的特别勉强。

江肆年靠着墙站定，凝视我。许久之后，他摸摸鼻子，说，你是不是怕我是在玩你，是不是怕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分开了？

我依旧是笑。我边摇头边回答，我不怕，我知道爱情的游戏规则，玩不起的就要出局不能有任何怨言......我退到门边。

江肆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放心，好么，放心，我玩不起感情，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好么。

我笑着甩开他的手，点着头，人却夺门而出。

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因为没有恋爱过而害怕恋爱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但是为什么我如此没有安全感，如此不踏实。

高考成绩出来，我意外的考中本科。爸妈帮我办升学宴，宴请宾客的时候，天蓝，蓟荩，江肆年也被我叫了去。

初秋的天，我穿了白裙子。风扬起裙摆，凉意就袭了过来。升学宴结束的时候江肆年站在我身边抽着烟看我。

今天很漂亮。

我看他，他又笑起来。

蓟荩拉我，阿澈走吧，你请我们吃饭我们请你唱歌。

BOSS里的灯光暗暗的，江肆年在我身边。我看着他线条明晰的侧脸，突然想起一句话，说的是，很神奇的一种感觉是，曾经你完全陌生的人，突然之间就成为了你的整个世界。

我奔到点歌机前点了Mrs.梁的三寸日光。

我的浪漫 只有你懂得欣赏

就让每个台风晚上 不恐慌紧张......

江肆年看着我，微微的笑。他说，真好听。

蓟荩送我回家，走在路上，我说蓟荩，我和江肆年在一起了。

蓟荩雀跃着，他说，嗯嗯，这样很好，阿澈，我和肆是多年的兄弟了，我人格担保他绝对是好人。

我就笑。我当然相信。无论是蓟荩，天蓝，还是江肆年，我一样深信不疑。更何况江肆年的眼神，温暖坚定，温暖坚定。

Part 4. 爱情就是荒凉的荒 荒凉的凉

我和江肆年的学校相距近3000公里，而我们终于要分离。我躺在小旅馆的床上特文艺的叹息，我说亲爱的这一去思念就鞭长莫及。江肆年就趴在那里看我，说其实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分别礼物么？

不是，升学宴那天原本要给你的，没来得及。

然后江肆年就伸出手掌。那是一只佛状的玉石。它的链已经变成暗红色，有明显磨损的痕迹。江肆年说，喏，这是我姐买给我的，我戴了七年，现在送给你。

不知道听谁说过，玉这种东西是养人的，头七年是人养玉，往后玉就会变得有灵性，会保佑你。

我伸头过去，我说帮我戴好不好。他就拿我没有了办法，然后把玉轻轻套进我的脖颈。我捏着玉在唇边吻了又吻。

我突然冒出了一种很江湖的想法，这是江肆年的身家性命。

江肆年走了，我没有去送他。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况且他的爸爸妈妈也在。我发短信给他，我说你要照顾自己。

我也去上学了。我在海拉尔，全中国最冷的城市。我躺在床上看小说，玩手机，把日子过得空空的。我似乎一下子无法适应没有江肆年、天蓝、蓟荩他们陪伴的日子。满眼的陌生让我手足无措，我再也没了高考之后那种迫切想要离开的振奋。好在，江肆年的短信电话一直陪着我，无处不在。

宿舍里同学们都知道我在千里之外有一个小男友。一次江肆年寄来了他的衬衫，牛肉干，巧克力和一封信给我，收到的时候，宿舍的同学特别羡慕的看着我，说他对你可真好。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封信里有一句话，说的是无论在干什么事之前，都要想想我会不会担心你。这句话几乎让我泪落如雨。

我们说好的，回去之后带我去吃小吃街的东西。

我们说好的，下个暑假一起去北京打工。

我们说好的，我们要结婚，然后生个像他一样的女儿。

我们说好的，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是谁说距离产生美的。我们很快吵架了。

那个时候我在洗衣服。即使戴着手套那里的水还是冰冷刺骨。口袋里电话突然响起来，他的短信，他说，怎么办，我有点烦你了。

其实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女朋友。一直以来任性成了习惯，他需要不断包容我不断照顾我。那么骄傲的江肆年，为了照顾我丢掉了那么多那么多。我还很沉默。那么多电话里，出现谈话空当之后都是他在努力找话题。说实话我们不是很合适，我们很少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他喜欢英文歌，摇滚，重金属，现实主义，韩寒，而我喜欢JAY，喜欢文艺范儿，郭敬明。我们之前也有吵过，但都不是很严重的吵架，我们约定过绝不在吵架的时候提分手。可是这一次，我累。

我回复说，别闹了，我累了，我们能不能安生的度过一个月，一个月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我一直容忍他说风是雨的小脾气小闹腾，我一直安慰自己说男生就是个大孩子，需要宠需要疼，他烦的时候我尽量不去打扰，他和爸爸生气闹矛盾我尽量宽慰他，他和我吵架生起气来什么话都说的出口我也尽量忍着他。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对他好了，我们那么远。

他大概觉得自己做过了，非常认真的对我说对不起，我不会再伤害你。

我也开始爱上摇滚。有一首英伦摇滚里唱：

I`m going to buy a gun and start a war, if you can tell me something worth fighting for.

我突然觉得这句歌词有让人兵荒马乱的力量。

爱上江肆年之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我习惯把每天的心情写在手机的日程表上。那一天，我在日程表里写，麻烦多爱我一点，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坚持不了，就会放弃你，然后走掉。

我才真正明白，原来爱情就是荒凉的荒，荒凉的凉。

Part 5. 那些幸福 如履薄冰

当我终于踏上回家的火车，看到熟悉的建筑时，我突然觉得那四个月的辛苦根本就不算什么。我拎着两个包走到出站口，看见江肆年熟悉的笑容就真实的在眼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那么久不见，江肆年黑了，也瘦了，下巴尖尖的，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一半是骄傲，更多的则是心酸。

离开的太久，几乎忘记这个人的模样。原来他的发型是这样。原来他的唇形是这样。原来他的身材是这样。我挽着他的手臂，一路默默哀叹回去。

我们的家在镇里，下火车是清晨六点。这个时候没有回家的车，再有，就是曾经答应过要和江肆年一起呆两天。

江肆年为我订了一个旅店，屋子不大，他有点局促的站在屋子中间，说有点小哈。我说没事的，很好了。他去洗脸，我看到被子整齐的放在床尾，想必他一夜未眠，心里就细密柔软的疼起来。他出来，小霸道的命令我，今天上午你就给我睡觉，不到十二点不准起来。我乖乖躺下，他也靠着我躺下来。我转头看他，尽管他瘦了，可是他的轮廓清晰明朗更甚从前。他发觉我看他，转头一把拥住我，我感动得几乎泪流。我低声说，我终于回来了。他松开我，低头认真看我，然后吻就结结实实落在唇侧。

我在心里感谢上苍，能再次看见他，这是多大的幸运。

他在床上呼吸均匀，我把头埋进他的颈窝，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我舍不得放弃一丝丝。他感觉到我睫毛的颤动，问我怎么还不睡，我抬头撞见他晶莹的目光，温暖坚定。

晚上的时候，江肆年带我去他学校的小吃街。我们从头开始挨个吃，他亮着眼睛告诉我哪个摊位上的哪个东西最好吃，我几乎被江肆年喂成猪。我们还很不良的点了东西又后悔而后牵手逃离小吃街。我们跑到江肆年的校园里，他介绍各个建筑物给我，我一个劲儿犯傻，大声喊这个好漂亮那个好奇怪。江肆年就摸摸鼻子说，以后别说认识我。

是深冬。江肆年穿得单薄，说要回宿舍换衣服，我说好，然后在楼下等他，一边等一边看星星。我特别感动的看着天狼星和月亮，我对它们说你们看不止你们在一起了我们也终于重逢了。江肆年出来，捏着我的手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然后给他看天狼星，我说天狼星和月亮一年之中有四次是距离最近的，我们正好赶上了一次。我又说听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的光都是几十万年前星星发出来的光。江肆年本来听得特别认真可是突然扑哧一下子笑出声，喂你万年光年分不清啊？

第二天，江肆年和我窝在宾馆吃东西看电影，我们笑闹，我突然又犯傻，我说江肆年你看我们现在就好像结婚了一样。江肆年的笑就顿了一下，一声不吭。下午的时候他打开电脑，说你先看电影，我得复习一会，要考试了。然后就拿出厚厚的高数书来，上面有他清秀的字迹，以及独属于他的香味。我乖乖看电影，一动不动。偶尔回头看他，他都是很专注的在演算，眉毛皱成一个严肃的弧度。最后他把脚伸到我腿边欺负我，他的脚那么凉。我就憋着笑绷起脸要他好好学习，他就笑，依旧一脸痞样。

四点钟，江肆年说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想我们晚餐吃什么，想不出来就饿死你。我就靠在他肩上笑，我说我不知道我想吃什么啊，你说要带我吃大餐的，然后江肆年就对着我面前的空气挥拳。纠结了一个半小时，我们终于决定要去佰家粥。那是个奢华的地方，离我们的宾馆很远。江肆年带我坐公交，一个不小心把二路坐成了二十二路，然后我们步行走了半条街。一路上我们又笑又闹，他嫌弃我看建筑，我嫌弃他读错字。后来终于吃到东西的时候，江肆年帮我点了鲜榨橙汁，我们cheers，他就坐在我对面一直满脸笑意的看着我。

我和江肆年很没出息的吃撑了，他抬起胳膊打车被我拦了下去，我说我们走着消化消化，在这里打车得多贵啊，等我们走不动了再打车。他应允。街灯陆续亮起。我挽着他的手臂，欢快的如同一只小鸟。

你们不会了解我是多么艰难的在回忆。尽管只是两天而已，可是我觉得异常的幸福。

我在黑暗里看着江肆年熟睡的脸，一瞬间被感动的无以复加。这是我的爱人，这是我爱的人。我突然文艺的想起《无爱不欢》里的那句话：我和我的小爱人，我们无爱不欢。

第三天，我要走了。江肆年送我上车，下车之后他绕到窗子外面去，用口型示意他要走了。我看着他，我那些可怕的预感又重新出现。我甚至觉得这一别，就不会再有重逢。他挥着手，没有说再见，只是不断重复，我走了啊，我走了。

后来证明我的预感是多么准确。而后来的后来他在车窗外对着我边笑边挥手说我走了的一幕，成为我每夜必经的噩梦。我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两天江肆年对我的好，只是为了给我们仓皇的爱情以最美好的过去可供回忆。而我不知道，那些近乎施舍的幸福，竟然如履薄冰。

Part 6. 伴我以歌 伴我以酒 却无法伴我以白头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我看着他的背影，心疼的只想握拳，然后让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我走在熟悉的街道，一瞬间雀跃。这是我的城，这是我和江肆年的城。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多久都等。

那一天是我回来的第二天中午12:39。当我看见江肆年的QQ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他说，我想一个人了，对不起。

我没有反应过来。我愣住，看了好久那个时间那句话。我，想，一个人，了。那我呢。我回，这是什么意思？分手么。

嗯

一个字，甚至吝啬到没有标点符号。

理由呢。

我没爱过。

我笑起来。原来失恋就是这样的感觉。我想。原来失恋就是，心里某个地方突然一下子空掉一块，无论做什么，怎么想，都不能让空虚感有丝毫缓解。之前在一起的那么长时间里，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想到江肆年，看到一件很帅气的衣服，就想到江肆年穿了一定会很好看；看到很美的风景，就会想应该是我和江肆年一起站在这里。突然一下子失去一个人，就是要戒掉很多很多关于他的习惯，最难的，就是要习惯不去想起。

江肆年，你真狠心，原来你早就在心里设计好，什么时间把我丢掉。

接下来的日子异常难熬。我在尽量缩短我清醒的时间，且不吃不喝。上午十点或者十一点钟起床，打扫整理之后睡午觉，两点钟醒来，下午就变得很漫长。看书，写字，玩游戏，上网，可以勉强撑到四点多钟，然后梳妆打扮，到护城河边的观赏河道走一圈。我迎着光往西走，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颓唐的搭在肩上，河面结了冰，把光反射到眼睛里去。我微微眯起眼睛看大理石的护栏，然后想这真是个容易让人软弱的时间段。我开始依恋妈妈，每晚睡都要和妈妈一起。我怕极了噩梦醒来的空荡，安静压抑的几乎窒息。

朋友们问起我的近况，我说还好的时候，心里会像海绵沾了水然后被人用力揍了一圈，塌下去半天起不来的无力感。我在QQ上对天蓝和蓟荩说亲爱的我和江肆年分手了，我难过。他们就在那边半天不回一句。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无法安慰的。比如失恋，比如不爱。很久之后，蓟荩回说，这个残忍的世界。

是的，我突然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个世界需要有那么那么多的无能为力。

我把那只玉佛从脖子里摘下来，交给蓟荩帮我转交。从此后，配拥有江肆年七年幸运的人，不再是我。

我对自己说亲爱的你要振作，只有把安全感悉数抽空，才会有向上攀爬的力量。

可是江肆年，你说，曾经我那么用力，是因为我不甘心，还是太爱你，才会以为只要喜欢着就天下无敌。

2011年就结束在这里。我看着窗外肆虐整个天际的烟花，回想我兵荒马乱却又繁花似锦的2011。电视里主持人问，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你收获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最大的幸福是什么，最大的不幸又是什么。我在心里默念江肆年的名字。弟弟就坐在我旁边嘲笑主持人泛着傻气的问题。

电话突兀的响起，是一串号码，没有名字。我皱着眉轻声问，你好，哪位？

我。那个，大家都在我家，你也一起来吧。

我愣住。江肆年。

虽然说已经好些天了，可是我竟然会连他的号码也忘记，我竟然会觉得他的声音不是那个从八月起就天天伴在身侧的人而是一个只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我说，好的。

那个时候其实我是想证明，有后悔这回事的存在的，我甚至想，没准他看见我之后，就会回心转意的想自己一时冲动错失了多好的一个女孩子。我化了妆。弟弟缠着我，要我带他一起，我无奈同意。弟弟是个很帅的小孩，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有比我多出半个头的身高。

江肆年和姐在路上等我。当江肆年看见弟弟的那一刻明显有些难以置信。姐姐说啊江肆年你看你看这是阿澈的小男朋友，多帅啊。江肆年就笑，说嗯你好你好。我笑，我觉得没有必要解释。我抬头看天，我心里想，真是寂寞的一年。

江肆年的朋友好多。在BOSS里，那么大的包厢那么长的沙发居然都不够用。我窝在角落里看女孩子们唱歌欢笑，而我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我没发觉我嘴角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看过去让人觉得不是发自内心。

天蓝在旁边紧紧攥着我的手，我对她微笑。我是那么能闹腾的一个孩子，尤其是在KTV里抓着麦克风不放的人，今天居然乖乖的窝在那里，谁敬酒就跟谁喝一口，没有人搭茬就甘愿听别人把歌唱的滥腔滥调。

江肆年拿起酒杯，示意我和姐姐，我就微笑着也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我突然有点失望。对这个人。他居然都没有敢抬眼看我。

前面有女孩子在唱左边，我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我们吃撑了一路走回去的场景，我记得我问，你喜欢别人走在你的哪一边？他回答说，右边吧。我问为什么，江肆年就特别认真的回答，因为我的左边是马路和车啊。

我陷在回忆里面，我疯了一般的回味江肆年所不屑一顾的曾经。天蓝发觉我神情不对，于是拉我出门。我在卫生间里调整笑容，我说亲爱的我没事，天蓝看我。阿澈，你恨不恨他。

在说分开的时候，我是下定决心要恨这个人的，可是恨远比爱耗费心力。我没有多余的精气神再分给恨了。更何况是他让我懂得，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轮回这种东西的。从前的一个女生给他伤害，他得受着，现在他给我伤害，我也得受着，可是总有那么一个人，是特意为了受我的苦而来的。我相信。

有的人适合做兄弟，有的人适合做知己，有的人适合陌路。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跟我白头到老。我只是选错了人，这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恨的。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江肆年是陪我经过我的初恋的人。是他教我怎么爱人，以及怎样被爱。尽管爱是假的，可是曾经的那些幸福都是真的。我感谢他将我带离路子天的世界。

好在，我的2011年终于过去了不是么。

Part 7. 你看连时光都迷途知返

现在的我回想从前，都会觉得陌生而遥远。仿佛我只是站在外面看别人的离合悲欢，欢笑聚散。

是的，那么久远了的。

我在日程表里写，我说柳澈以前你怎么就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水深路远呢。

曾经我以为自己可以为爱情死，其实爱情死不了人。它只会在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针，然后我欲哭无泪，我辗转反侧，我久病成医，我百炼成钢。

现在我终于遇见了一个适合跟我白头偕老的人，他叫宋乔，我叫他宋先生。

他是没遇见江肆年之前我的理想型。高高帅帅，温温柔柔，因为主修钢琴而纤细修长的手指，文艺，写词作诗。

宋先生包容我的所有，我的霸道闹腾，我的无理取闹，不轻易承诺，陪着我惯着我宠着我，让我在他眼皮底下无法无天。

当宋先生宠溺的笑着叫我傻瓜的时候，我突然释怀。

江肆年，你看，我们终于各自奔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抵达我最后的最后，可是我感激遇见，你，还有我的宋先生。因了这世间，百般苦千般甜万般折磨，都由爱而生。爱一秒，依旧永恒。

不记得是谁说，人的一生注定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其实我们都一样的，所要的爱情所要的幸福，其实只是一天天平淡日子里的执手相看。

我终究年轻。我还是可以如同鼓起的风帆一样飞扬着迎接我下一次的爱情，我还是可以一边折腾一边喜欢着我不管是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决定要喜欢的人，我还是可以不怕受伤不怕失望也不怕勇气用光。

所以当宋乔说我们一定会走上红毯，我一定会陪你白头到老的时候我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相信。我不是伤不起。

我记得天蓝说过，我们这样的女生，就是擅长装，把天大的事情就装的就跟风吹草动一样。没错的，何况我们多么坚强，我们无坚不摧我们百毒不侵。

但是终会有那么一个人，看穿你的坚强，用温柔包裹你的梦想，将你捧在手心，视若珍宝。只是在遇见之前，你需要一个人独自经过某些成长，直到终于成为好看的女子，相信海誓山盟，才适合遇见你的Mr.Right。那个时候亲爱的你一定要明白，世态一贯如此荒凉。

所以江肆年，原谅我已经不那么爱你，因为爱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忘记了哭泣。

你看你看，连时光都迷途知返。

我终于可以笑着对宋乔说宋先生我毕生的理想就是找个你这样的男生，你就那么随便一帅，我就那么随便一赖，然后岁月流逝，我们手拉着手，磨磨蹭蹭的变老。

苏打绿的歌在耳边响起。

“翻飞了往事 有时灼伤眼眸 那伤人的台词 现在听来轻松 平息了心思 有时一笑而过 我此刻的样子 见风仍然是风 生命吹过眼前 不吭一声 划成了掌纹 挥霍了缘分 看透了景色 我懂得深刻......”

宋先生，现在我突然很想用《星界的纹章》里的一句话结束我的叙述。

“半径一百万光年里我能信赖的只有你了”，在所有物是人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我当然明白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最怕的就是心甘情愿。可是我愿吹笙以忘当年。再见2011，那些未竟的梦想，那些曾经的孤单，那个远去的少年。

当我写完这一篇小说的时候是2012年2月29日凌晨3点零五分 距离我离开这座城市还有53个小时 很明显这座城于我而言已经是座空城 没有“路子天” 没有“江肆年” 没有回忆 没有过去 更没有我亲爱的宋先生 也没有未来

我记得我答应过好多人 我要幸福 我会忘记 而今我终于可以用我的文字写下我们的过去 且忠于生活忠于事实 我终于决心幸福和忘记

我想起苏南生说过的 我对着你仿佛对着河水 每一刻都有新面孔 底色都是清澈见底 只是不下去不知道有多深的那种

是的亲爱的 夏日已老 我已熟悉黑夜

那个关乎生命中最美好的夏末 已经一去不返 也带走了我的遇见和我的少年

在青春里 似乎是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的吧 我想

所以《少年远去》 也算是我对我青春的一个小祭奠 暖色流年 我手持青春 扬起翅膀 为你念葬 我身后是我的黑白过往 还有日复一日呼啸的沧江

写完它的时候 我倒头便睡 我终于相信那句话 不论是书写 还是回忆 都是一种消耗 更何况我们来日方长

最危险的象牙塔和最美的在路上

关于过去关于你 告一段落 关于过去关于我 敬请期待

而宋先生 如果阻断了光 身边只剩下你 那么 你就是唯一

如今我只是担心时光老去 独留我百年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