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实行的是严格的计划生育，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村还很严重。所以生下姐姐之后，怀着对男孩的盼望，妈妈又怀了我，正好生在农历大年初一的凌晨，而且是2月4号，立春之日，所谓百年难逢初一春，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不过又是个女孩，要罚款500块。那时候500块钱很多，家里没钱办了贷款，结果加上利息最后共还了2000块钱。

长大之后和母亲聊天，她会说到，如果家里有个男孩子的话，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消沉而努力奋斗呢？但我想，两个女儿也还庆幸，如果一男一女，可能女孩就念不了书了。很多一男一女的农村家庭，读书的机会只留给男孩子，没有儿子的男人多少心里会有些苦闷或被人看轻一些。听母亲说，我刚生下来没多久，父亲抱着襁褓中的我，高兴地边走边哼唱，被一个妇女看见了说：“老四”生个女儿还挺得意的。言外之意是又没生儿子，那么高兴干嘛呢?

甚至我大学毕业之后在福建工作生活还听说有女人因为连续生了几个女儿，男人在村里面被看不起，男人不干活消沉酗酒打女人，女人被逼得喝农药自杀的惨剧。生而为女人，身上早已经有了一副沉重的枷锁，而在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下男人又何尝好过呢？

大概我上小学一二年级时，村里的果厂营收越来越差，直到某年底搬回几麻袋果子，彻底倒闭，父亲失业了。所以需要专职种地，然后母亲一直催着父亲把家里的土房重建改成水泥房，房子陆陆续续建了好几年，我家的“新房”在村里建得较早，但是建得不好。虽然建了两层，但是由于设计不当，一层到二层没有楼梯，需要搭木梯爬上二层。因为建了这个房子，家里欠了很多外债，快过年时陆续有人上门讨债，母亲总是满脸堆笑请求债主们多宽限些日子，记忆中这时候父亲好像都不在家。

女人其实总是比男人坚强的。也许是由于生活沉重的压力，加上夫妻两人性情的差异，爱饮酒的父亲渐渐沉迷上赌博，甚至常常夜不归宿。下着暴雨的夜晚，外面一片漆黑，母亲倚在门前，望眼欲穿期盼父亲归来的场景虽然模糊却依旧深刻。

而母亲开始偷偷藏起一些钱，以防父亲拿出去赌博。依稀记得一次晚上睡觉时，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竟然神奇地发现几张疑似百元大钞，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我来到父母卧室兴奋地报告，父母亲竟然很平静，后来我才明白这是母亲偷偷藏在床单下的钞票被我无意中发现了。

再温柔的女人，不被珍爱，也会变做怨妇，一次次的失望和忧心，加上母亲本身沉静不爱说话的性情，累积的怨愤化作一次次的争吵和爆发。结婚之后的头几年，母亲也曾对着我和姐姐哭泣，挣扎着想要离婚，却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