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字结构玲珑,左为“女”,右是“开”——恰似一位清丽女子轻轻推开轩窗,晨光中展露出的明媚笑容。这盈盈一顾,不仅照彻了古典诗词里无数美丽面容,更悄然涵养出中华审美里那内外兼修的灵魂。

      妍字在悠久岁月里,首先成为女性之美的代言者。宋玉《神女赋》中“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早已借神女温润如玉的面庞为“妍”作了优雅注脚。曹植笔下洛神更是“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未施粉黛的天然姿容,将妍丽推至难以企及的境界。从班婕妤《怨歌行》“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中团扇与红颜命运之相怜,到白居易《长恨歌》“回眸一笑百媚生”里杨贵妃摄魂夺魄的瞬间,“妍”字如细腻画笔,描摹出东方女性那含蓄又鲜活的万千神韵。

      妍之美却绝非浮浅的皮相。其精魂,更在于由内而外散发的风骨气韵。班固《汉书》有言“马不伏枥,不可以趋道;士不素养,不可以重国”,内在的修为是士人立身之基,亦为“妍”之深层意涵。苏轼“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之句,道破“妍”之真髓:布衣荆钗掩不住满腹才华辉映出的气度光华。李清照“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中少女那份娇憨慧黠,恰是灵魂深处活泼生机流淌出的妍丽风景。

      “妍”字之境界,更由人的形容悄然渗入艺术灵魂,凝聚为形神兼备的美学追求。书法艺术中,王羲之《兰亭序》内蕴着天然风骨,那二十多个“之”字各具妍妙姿态,笔笔皆如行云流水般舒展又遒劲。董其昌所倡“熟后生”,恰似历经雕琢后复归本真、绚烂之极而归于平淡的“妍”之至高境界。敦煌壁画中千年不褪色的飞天,衣带飘拂,仪态万方——其永恒魅力,正源于线条流动间所呈现出的生命韵律,是形与神在时光深处达成的不朽和谐。

      生活从不缺少妍,缺少的是看见妍的眼睛。这古老汉字所照亮的,不只是外在的“芳泽铅华”,更是内在的“腹有诗书”;不只是线条的“翩若惊鸿”,更是气韵的“熟而后生”。

      当心灵学会欣赏寻常巷陌间那含笑低首的温柔,体悟寒窗苦读里精神渐次丰盈的喜悦,我们便真正懂得了妍的真谛:其美在形更在骨,是外表风姿与内在风骨之美的永恒协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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