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地面,如同密密麻麻的菜籽破土的声音,看着窗外的雨天,我忽然想起张爱玲在《小团圆》里的句子: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我的人生的第一场分离,也是在那样一个雨天。
我曾记得妈妈说,那年我三岁。一起去舅舅家,却下起了大雨,只好趁我熟睡之际留下了我。后来我才知道,我醒来后,一路哭喊着追到大路边要回家,然后舅舅说,下雨了,你妈来不了,等雨停了太阳出来她就来了。
雨停了,她还没有来,舅舅拿出喷水的水壶,与我一同为院中的葡萄浇水,然后让我等待太阳,心想,也许看着看着,就会把妈妈盼来了,所以比起下雨我喜欢艳阳高照的晴天。
后来,在上幼儿园之前,父母忙的时候都会把我放舅舅家,我又在同样的雨天,一次次和父母分离。
童年的分离可以撕心裂肺,可以让泪雨恣意如注,长大后的分离如同夜半剥离破茧的蝉,无声又寂静。你被无数次的告知,即使分离,也要笑着说再见。
小时候,以为想念的人不来,是因为千山万水的阻隔,心也渐渐生起了是那道雨水砌成的心墙,总以为盼望雨停,妈妈就来了;长大后,才明白,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后来才明白那是自己为自己筑起的一道心墙。
有时会问自己,当初的我们终究放不下的,到底是那个人,还是那份执着的回忆,或是回忆中的自己。
就像张爱玲笔下“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身处局中,总是难以拨开迷雾;纵然拨开,也常难以自拔。
当你终于学会放下那个执着的自己,放下那份患得患失的小心翼翼,也就有了真正的成长,如同夜里脱下蝉衣后的真正的蝉,又如破茧的蝴蝶,可以自由的飞翔。只需让心自由,让心中的灯火闪亮,点亮自己,倘若想念的人不曾前来,也要自己给予自己温暖的灯火;倘若对方前来,那盏灯火便是一抹照亮前路的星光。
于是,不再因为潺潺的雨声伤怀,喜欢上了《万叶集》中的雷神短歌,“隐约雷雨,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而恰巧,在未来的路上,也许你也会遇到一个人,同样对你说“隐约雷雨,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那时,你再不用在心底筑起一道雨墙,可以自由的让心中的火苗燃烧成那壁炉里温柔的炉火,温暖着对方,也温暖着自己;
不用再在心底偷偷念着那句“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而是温暖又大胆的说“宁愿天天下雨,可以留你在此,让你再也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