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家有21只猫,大大小小都有,都是H的妈妈收养的。我第一次见到她妈妈的时候,就是她带着四五只猫从兽医院做完绝育手术回来。H从我一进门就叮嘱我一定要关好房门,我并没有将此忠告记在心头。在一次上厕所回来发现我的行李箱甚至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猫尿味的时候,我心疼地大叫,H过来凉凉地说了句told you,我只能悻悻地收拾我那湿淋淋的衣服。所幸H的家有个敬业的住家保姆(她是个干瘪瘦小的妇女,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有四个孩子,一个月能从H爸爸那里领到约400人民币左右的工资),她非常麻利地拯救了我的衣服,让我不至于要穿着带着尿骚味的衣服度日。
在H家的前三天,我一直在发烧,虽然一直有吃感冒药,还是会阶段性地出现升温、退烧的现象,也不清楚到底算好了没有。
晕乎乎地躺了两天,H的妈妈有些着急我的病情,说要带我去看医生。印象中去一次医院都要花很多钱,我并不想为一个普通感冒花太多钱,就执意先去小诊所再开点退烧药。但是退烧药也不管用,我开始吃不下东西,胃口很差,时常头晕。为了打发时间就只能成天躺在床上看油管子上的古剑大联播。H的妈妈看我没什么精神,心疼地摸着我的头就像摸她心爱的猫,说:“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呀?”
我说:“是啊,他们岁数可比你大多了。但是我和H却一样大呢。你想看看照片吗?”她笑着说好,我给她看我父母的合照。她看着照片说:“你想家吗?想他们吗?”
我说没有,我才出来一个月呢。
她说:“你爸爸妈妈一定很想你。亲爱的,你得去医院看看,如果是疟疾就不好了。”我心里觉得这不可能,应该只是比较顽固的感冒而已。但是我答应了她,说明天就去医院看看。
当天夜里,我咳嗽的时候在纸巾上发现了血迹,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虽然事后发现可能是牙龈出血,但是也很感谢这个巧合)。我立即向H她们求助,幸亏她们家有私家车,能立马送我去医院。
于是在Surabaya,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挂了急诊,并获得了坐轮椅进医院的待遇。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护士安排我躺好,抽了血,等了半个多小时后,H帮我去取了验血报告。她说我得了dengue fever,需要立即住院治疗。当时我并不清楚我到底得了什么病,还能比较冷静地权衡好价格后给自己选了个三人间病房。后来查了以后发现是登革热,顿时一阵发寒。
我的主治医生叫Sony,是个比较沉默严谨的中年男子,不高,说话很慢。Sony医生说我的白细胞和血小板数量都很低,必须住院观察至少一周。三人间的条件不错,就是有些寂寞。H他们需要照顾年迈的奶奶,只能抽空来我这里看看我。我不会印尼语,无法和隔壁床的阿姨交流,只能拉着帘子玩手机。还好护士们都很友善,打着吊针上厕所不方便,几次按铃请他们帮忙以后,一按铃一个眼神接触就能默契地扶我去厕所。
住院后,登革热的症状开始显现,我腿上、胸背部都开始出现大面积的红色皮疹,我开始频频呕吐,每天营养师来让我选明天想吃的菜的时候我都会很痛苦,因为不管吃什么,吃完后五分钟我都会吐出来,然后开始在饥饿感中煎熬。饿到最后,看着自己吐出来比较完整的呕吐物都能开始回味吃下去时的味道。我的每日特饮是番石榴汁,据说对登革热患者有好处,但是很难喝,每次我都拿来作呕吐后的漱口水。
我在医院呆了两周,每天都处于惴惴不安中。但是相比担心自己的小命,我更担心的是没有钱来支付我的住院费。H得知我的困境后告诉我她可以帮助我卖了我的手机,用这钱来付医药费。我可耻地为了我的虚荣心放弃了这选项,将希望寄托在保险公司的海外医疗费垫付上。我的幸运没有抛弃我,保险公司顺利为我支付了住院费。
出院后H带着我参加了一场Surabaya范围内的CS聚会。H带我过去后又去接了一对法国情侣,他们也是H的surfer,刚下飞机,明天就要启程去Bromo火山。我刚恢复我的好胃口,感觉能吞下整头猪,但店里没有猪。我旁边是一个华裔佛教徒,吃素,跟我一样点了一份蛋包饭,吃得只剩下一张蛋皮。我吃完还不尽兴,又点了几串烤鸡心。
烤鸡心上来的时候,法国情侣刚来。我一边吃鸡心一边和他们聊天,男生问我在吃什么,我说鸡心。他大概从H那里得知我得过登革热,有些严肃又嫌弃地看着我说,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你会得登革热。他女友说,你没有想过你吃的这些鸡心要杀掉多少只鸡吗。我含糊地说了句,谢谢你们关心,我不是素食主义者。
我有些受不了他们谴责的目光,躲到了桌子的另一边。那里有个开拉面店的日本小哥,我跟他约好以后去他店里吃面。他看我吃的串串,说,到时候可以帮我再烤几串。我兴奋地想抱着他转圈。可惜我忘记问他要店的地址,第二天我只能跟H他们就着米饭吃麦当劳的烤翅。嗯,在印尼,烤翅套餐会配一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