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秦明第二天从乡下回到办公室,即刻让办公室给毛一海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带上相关材料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毛一海第二天早早就来找高秦明。高秦明叫上相关的经办人员,就在高队长的办公室里召开了一个有关“兰香里”各类消防问题整改专题讨论会。如此这般、桩桩件件批评了“兰香里”种种的不规范和问题,给出了种种的整改意见。毛一海连连点头,说:“高大队长亲自教导,一定整改,一定一定!”讨论了一番后,下属们都退出高队长的办公室,但是,毛一海并没有走。其实他很明白,刚才提出的种种问题,是不可能完全解决的。如果都按高队长他们提出的严格要求,他的“兰香里”每一家全都要关门。毛一海从包里拿出烟,递上一支,被高秦明挡了回来:“不吸烟。”毛一海有点尴尬,想不到高秦明给他泡了杯茶,说:“你跟你哥长得不像呀。”毛一海立马接上话:“对对,我妈偏心,没把我生得有我哥帅。高队长,我哥也一直念叨你,几次请你都请不动呢,这周你看看,我来安排,跟我哥他们聚聚?”高秦明这一回很爽快地说:“好呀!”毛一海很高兴,但是他不明白,平时八抬大轿也请不动的高大队长这一回怎么不仅亲自吩咐叫他到他办公室,亲自为他的“兰香里”主持召开了这么一个专题会,还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赴他的饭局。这对高队长来说,真是少有的事儿。
是的,这确实是少有的事儿。高秦明在江洲,以“黑面高队长”著称,一直秉公办事、清正廉洁,想要在高队长那里玩点什么猫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高秦明要为他的许江心破一次例。是的,他的许江心!这个从一开始就让他心软的女人,昨晚的那种柔软让他不敢回想,他在出了江心别墅的大门后,没有坐车,而是在深夜的街头独自走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堕落、腐败,觉得自己有愧。他为此懊恼,不知自己是否该忏悔。但是,自古不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他高秦明虽不敢称自己是英雄,但是,对于高秦明如此一个敢作敢当的汉子,他觉得自己既然一时糊涂,侵犯了许江心,那么,从今往后,唯有严肃认真地保护她、心疼她,不让她受委屈、不让她受苦,这才是最好的忏悔。那一刻,他忽略了他的家庭、他的爱人,忽略了他从小接受的严格教育的道德标准,他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完全迷失在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原始本性之中。
很快,高秦明和毛一帆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很快,毛一海最新版本的“兰香里”通过了消防验收。很快,许江心想要的那笔房产抵押贷款被批了下来。但是,让毛一帆没有想到的是:通知许江心带上身份证、房产证、土地证等相关证件来行里办理手续的时候,毛一帆诧异地发现,高秦明亲自陪许江心来的!
当毛一帆在银行的贵宾柜台看到许江心的时候,他霎时间明白了高秦明为何会打破规矩赴毛一海的饭局和他相谈甚欢;为何自己几次找他一直不松口的“兰香里”的审批会一笔带过;他为许江心提的贷款一事绝不是受朋友之托这么简单!那一刻,毛一帆的心头升腾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他毛一帆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自己想了半辈子却不能得手的女人耍了!他更加愤恨眼前这个“南下佬”,凭什么这么个三大五粗的糙男人能打败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自己!他咬紧牙关,暗暗对自己说:“毛一帆呀毛一帆,这个孬种!”仇恨的种子瞬间在毛一帆的心间扎根了下来,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笑到最后!
毛一帆客气礼貌又周到地帮许江心办理完所有的手续,客气礼貌又周到地亲自送他们俩出了银行的大门。谁也不知道,目送高秦明和许江心背影的那双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丹凤眼有多毒辣!
许江心出了银行,就跟高秦明道别。她来不及和高秦明温存,更无可救药的是,她压根就没有跟高秦明提过自己要贷款的这笔钱是做什么用的。她直接联系了小叔子王俊涛。果然,王俊涛不出所料在李爱芬“大发钱庄”里。正如古话说 “花无百日红”那样,王俊涛这几日手气一直不好,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的疲惫,他想只要自己多休息一下,运气就会重新回到牌桌上那个叱咤风云的王俊涛身上的。可是,即便他回家睡了两天两夜,今日回归牌桌,“运气”二字依然没有垂青与他。他又输了,而且很惨。这时候,大嫂带给他的好消息无疑是久旱逢甘霖,他惊醒了,连忙从牌桌上抽身出来,欢天喜地地迎接大嫂许江心了。
出来迎接许江心的不仅只是王俊涛,还有“大发钱庄”的老板娘李爱芬。李爱芬比江心大几岁,但是小时候就隔了两条巷弄,因此彼此都熟识。多年不见,这个精瘦的化着精致港式妆容的女人一见许江心,便从头到尾夸了许江心一番。之后,便向她介绍了钱庄借贷的各种规矩,其他的介绍内容都可以忽略不计,她自始至终向许江心重点强调的是:你的钱放在我这里,我能很快帮你生出钱来,不是一点,是很多。你放的越多,我就能帮你生得越快。那一张当年在澳门葡京当“荷官”被禁闭不许多说话的嘴,回到家乡,似乎被限闸很久的闸门忽然开闸,那滔滔不绝的话语像河流般从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出来,挡也挡不住。许江心彻底被说晕了,但是,李爱芬帮许江心过滤了很多信息,成功地将“很快能帮你生很多钱”的主要信息重点突出并且根植在许江心的大脑里。南小溪笑她没有错,这个生在爱吃鱼的江洲,却偏偏不爱吃鱼的江洲女人,在算术方面真的是缺根弦。或者说,在那样的特殊时期,许江心缺的已经不仅仅是数字这根弦,就像病急乱投医的重病人那样,她的逻辑思维、判断能力都已经发生了很大是障碍。谁也不曾想到,今日“大发钱庄”的老板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向她描绘了一幅她梦寐以求重新掌握财富的宏伟蓝图,某一天,她也如此这般地描绘给了她的闺蜜们。
千辛万苦拿到这一笔贷款的许江心满以为能在“大发钱庄”里钱生钱、钱滚钱,大发一笔。但是,她不知道,她这给“大发钱庄”送进去的这笔钱,就是她深入虎穴的开始。
许江心在没有和高秦明、也没有和南小溪、木如琴甚至除了小叔子王俊涛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商量,就将房产抵押贷款的这笔钱全部通过王俊涛投给了李爱芬的“大发钱庄”。第一个月,李爱芬按时守信地按月息三分的额度及时汇到许江心的账户上。第二个月、第三个月一直到半年,月月如闹钟一般准时。南小溪和木如琴渐渐发现,许江心已经变尖的下巴似乎在一天一天恢复圆润。
转眼又到了三位闺蜜一起过生日的日子。三个女人又各自带了一朵玫瑰相约了。当许江心穿着一身暗粉长款旗袍出现在南小溪和木如琴眼前时,两位闺蜜都有点意外。她们以为黑衣黑裙会伴随许美人很长一段时间。不仅如此,红晕如花瓣一般又晕染在许美人的两颊了。小溪说:“木如琴,据说只有在爱情的滋润下,脸色才灿若桃花的。你看看,咱许江心是不是近来犯桃花呢?”许江心嗔笑着猛拍南小溪,木如琴捉住许江心的手说:“可不是,这双葱玉般的手也越发柔软了呢!”女人们打闹着,嬉笑着,笑着笑着,忽然许江心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