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性格温柔、对别人超级好的朋友。我经常和她开玩笑说,真应该给你戴上一个额前佩带,绣上四个大字:中国好人。
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仿佛我在故意给她戴高帽。但是她也不生气,一如既往地对我好。
我没有见过她对谁发过脾气,她不骂人,不轻易得罪人。我开始相信,也许我就是这么幸运,能够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人呢。
起初,和她在一起的的时候,我总是能感觉到安心。每次出去聚会,她总是一马当先,提前预约地点,规划好路线,打点好一切。
她的付出,也赢得了很多人的信任和尊重。我的印象中,只要是别人有事情找她帮忙,她总是会立即回复,做出承诺,并且从不食言。
时间久了,我忽然感到有一点不对劲。无论我怎么努力寻求改变,寻求新鲜的东西,但是在这段关系里,我还是没有感受到作为好朋友该有的那份特殊的亲密。
我渐渐地发现,尽管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可是大家却都不愿意对她敞开心扉。
在她的世界里,仿佛没有色彩,没有欢笑,仅有的就是付出,无尽的付出。
我问她,你就没有想过从我这得到什么回报吗?她说,我只想对你好,我不需要接受什么回报的。
那是第一次,我开始对她改观。我竟然突然害怕起来。
后来,一次偶然,我看到她和她父母在一起逛街。我没有上去打招呼,只是躲在旁边观望,但是所看到的却让我陷入了困惑。
她妈妈在试穿一双白鞋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鞋里。店员小声抱怨了一句,不满地拿走了鞋。
她转向母亲说:你看,都是因为你不好,害得我们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走吧,别买了。她母亲脸上的先前的喜悦一扫而光,默默埋下了头。
原来她会发脾气。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才会一反常态吧。我没有多想,就走开了。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同样的事情竟被我碰到好多次。在学校门口,我看到她对小弟弟又吼又骂,像是在虐待一般。不止一次地,我撞见她对着瘦弱的母亲发脾气,摔东西。
我突然感到惊喜。在那个状态下,她才是真实的自己。
她内心的渴望是有的,那种孤独也是很深的。她仿佛不只是那个好人朋友,更像是一个蚌,有着厚厚的外壳,密不透风的防御,没有光照得进去,也没有光线透得出来。
她对抗的方式仿佛就是,我要做个好人,对所有人都好。
但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挣扎和痛苦全部都留给了亲人。为了做个很好的人,她似乎亲手杀死了亲人。
我很想把这段话讲给她听:
你必须自己开始。假如你自己不以积极的爱去深入生存,假如你不以自己的方式去揭示生存的意义,那么对你来说,生存就将依然是没有意义的。
现实生活中,常常有这样一个立场:超级好人的现象不是独有的。
很多学者表明,正是在集体主义的外衣下,导致很多人失去自我,而陷入对集体的好。他们有一个明确地界限认知,对自我所属范畴以外的人关怀备至,不求回报。
可怕的一点是,他们将内心的压抑全部留给了亲近的人。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论断,因为它几乎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集体主义。
可是,我想代表集体主义说,我才不要背这样的黑锅。
我喜欢托尔斯泰的一个短篇小说:
有个将军因为政治立场,成为了人民的敌人。他被无数的民众押往刑场,所有人都宣布要立即处死他。人们热情高涨,恨不得就在半路了结了他。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喊:爸爸不要走。孩子奋不顾身地上前,不畏阻拦。
他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你能和我假装是朋友吗?你可以挽着我的手,这样我就能劝那边那个小家伙回家去了。那个人点了点头。
人们大声对孩子说:你爸爸正和他朋友一起散步呢,一会就会回家。孩子听话地走了,将军闭上眼,等待人们的处置。
人群中有一个人说:放了他吧。又有一个声音说:我也同意放了他。不断地有更多的人开始支持他,他被安全地送回了家。
我很赞赏这样的结局。这是一个绝佳的案例来凸显集体主义的好处和温柔可爱之处,尽管集体主义并非那么单纯。但这足以推翻上面的论断。
我无法深究好人产生的根源。但是我从朋友身上发现,她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大好人阿紫。
可是大部分小说里,好人往往没有什么好的出路。要么痛快死掉,要么含冤苟活。反而是那些不甘寂寞痞气无敌的角色越活越鲜亮,越活越幸福。我不懂作家的心思,但是仿佛只有如此安排才能令人信服。
好人的好,是有界限的。你不知道好人哪一天会彻底爆发,所以胆战心惊。
你接受着好人对你的好,也同样内疚于他们对亲人的反常恶意。
在那段关系里,你是被动的,你无法给予回报。没有深层次的互动,那么死水将永远是死水。
一个人的生命是否旺盛,关键在于是否与其他人有着活生生的关系。
这种关系绝不是只有无条件的好和无条件的付出。这种只是病态的,注定难以长存。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同样,没有绝对的超级好人。
你看,她对我好,可是她把脾气全部留给了亲人。为了当好人,她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杀死了亲人。
谢谢你这么好看,还点进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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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做小女孩,也要做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