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心中住的那个“小公举”死了,具体死因不详,诱因倒是不甚其多。其中不乏“家庭琐事”、“生儿育女”、“柴米油盐”等,诸如此类。
疲累的身心,叫我差点忘了我要从哪一年的事说起,姑且先从四年前吧。四年前,我与“这位同学”相识。
那年我22岁。当时全心全意投入在工作中(呃,可能是吃喝玩乐中),自然是不情愿被老妈拽去相亲的,况且对方还是一个大我三岁的“大叔”。于农村而言,25岁还没结婚,那就是大龄青年了,天知道他为什么还没娶上媳妇。这万一成了,对方肯定催着结婚,那我的黄金单身时光,岂不是一去不复返?不行,不行,我不能去!
然而我的拒绝,它还未来得及成熟,甚至还未来得及被我完整的讲出来,就被我敬爱的母亲大人亲手扼杀在摇篮里!总之,我在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早上,见了“这位同学”。从此,开始了为期三年多的爱恨纠缠。
我理想中的男友,该是瘦瘦高高,白白净净,却又不失阳刚之气。最好能比普通的帅再帅一些,比普通的浪漫再浪漫一些,比普通的体贴再体贴一些。总之,绝不该是眼前这人的模样。
出于尊重,我并未像扫描仪一样,仔细打量他,只晃了一眼,便不再看他。印象中的“这位同学”,身高一米八左右,身体结实,长相平常,皮肤黝黑,脸上还坑坑洼洼,十足的老实人模样。实在与我心中所想相差甚远。
初见他,对他不讨厌不喜欢,没任何感觉。不曾一见钟情,更不曾怦然心动,如同一汪平静池水,毫无起伏,亦无波澜。却鬼使神差地,留了联系方式。这大概,就是所谓孽缘……
中午吃饭时间,他的短信姗姗来迟:“吃饭了没?”
“嗯,我以为你不打算和我联系呢。”
我口上不屑,心中却莫名的窃喜。毕竟相亲这么多次,他是唯一一个见过面之后过了整整一上午才主动联系我的人。之前几个小时里,我一度以为他是无意与我发展,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出于礼貌才要了我的号码。
不痛不痒地寒暄几句,我便又开始工作,他也不知所踪。
(2)
我一直没否认过,我是个浪漫主义者。渴望下班路上,有人陪你一同散着步回家,即便工作一天,也不会觉得疲倦。又或者,情人节的晚上,有人捧着一束花和一盒巧克力,站在公司门口等你下班,让你成为被羡慕的对象。再比如,突然给你一个吻,告诉你他爱你,并说着叫你面红耳赤的情话。又比如,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很想你,虽然你们早上才刚刚见过面。
自从遇见“这位同学”,这些幻想,从未照亮我的世界。而我,依旧苦逼地期待着他开窍的那天。
如果非要叫我回忆关于他做过的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相亲那天早上刚见过第一面,晚上十一点多他就又杀到某座城市找我。
而我,慌张扔下一众对酒当歌的朋友,出门找了家超市买了瓶木糖醇,然后跑进一间理发店洗头,只为一会儿的见面,他不会闻见我身上的酒味,然后认为我是个轻浮的女人。或许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他不太一样,只是自己还不太能察觉出来。
他带我满世界找电影院,无果,我们就这样在这个城市中,兜着风,相顾无言。午夜过后,他没有像别的男人一样,顺便蹭个床,然后干些理所应当的龌龊事,反而乖乖回了家。
我觉得自己像个老司机,暗笑他蠢,这么好的时机不好好把握,活该单身25年!转念一想,蠢的或许是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而我,就是那条马上就会上钩的鱼。
他说他过几天要回部队,要一个月才能正式退伍。嗯,对,他是个军人,即将退伍的军人。这是当时相亲,他唯一吸引我的地方。我坚信,每个女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兵哥哥,我也不例外。临行前,我装作舍不得的语气对他说:“我等你。”事实证明,我这假意的难舍难分,最后真的演变成度日如年,相思成疾。
他说:“乖乖等我,不准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
连续二十几天的形影不离,在他猛然离开后,突如其来的空落感,席卷我的全身。我突然变乖,不出去喝酒,不聚众唱k,不半夜出门吃夜宵,拒绝所有有异性的社交活动。每天最紧要的事,就是躺在床上等他电话,包着我平时最为嗤之以鼻的电话粥,缓解相思之苦。像个,小女人。
不不不,这或许不是我!我不该是这个样子!甚至不敢想,竟然有一天,我会以“小女人”自居,我分明是个真汉子!我行事强势专横,雷厉风行。我说话咄咄相逼,盛气凌人。更成天扎在男人堆里称兄道弟。自认为若是讲义气,我最擅长。但若是论温婉贤惠,却注定与我无缘。何曾想过有一天,我也会收回大胯,穿上紧身裙;藏起口无遮拦,试着低声细语。
是他,叫我觉得我是个女人。
(3)
12月4号,他退伍回来。没有回家,直接奔了我的住处。
已经提前通了电话,我自然是请好了假,乖乖在家等他。偶听敲门声,一开门,他炙热的吻便对上我的唇。我意料之中的惊喜,热烈的迎合他。这吻温热绵长,叫人不能自拔,叫人差点忘记呼吸。都说接吻是很好的催情剂,但我们默契地适可而止,并没有越过最终防线。这吻,也停的恰到好处。
从某韩剧上学来一句台词:爱她就带她去旅行。与他某城市一日游后,我心中有了一个坚定的答案:我爱他,我要和他结婚。
很可怕!总爱自由自在,洒脱惬意的我,突然想结婚了。那感觉就像:一个男人,他突然要生孩子了!震惊,不可思议,夹杂着一点小激动,还有丝丝心慌意乱。
总之那一年,我23岁,他26岁。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很传统。没有盛世红装,没有震撼排场,有的只是两颗不愿漂泊的心,与两抹找到港湾的灵魂。
都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我也不知道我这“坟墓”为什么格外的深,深到我在里面挣扎了三年,沾了一身泥泞,惹了无数伤痕,却还是爬不出来!
“这位同学”宅的很典型,除了工作,就是睡觉,打游戏。除了宅,更是懒的生活不能自理!可能他曾经生活过八年的部队,是假的!
又宅又懒吧,脾气还死倔死倔的!脾气死倔吧,思维方式还与社会严重脱节!你脱节就脱节吧,干嘛还要跟我一个职场老手玩心眼?分分钟被拍死啊!
于是,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度怀疑他这是骗婚!
(4)
从怀孕生孩子,我见识了一个完整的他。他就是一个自大、自我、大男子主义的,闷骚男。
他也见识了一个完整的我。我就是一个专横、任性、不可理喻的较真女。
我俩的对抗,就像一个痔疮复发的病人,他特么突然便秘了!拉吧,死疼活疼,不拉,憋一肚子臭!
后来听别人说,这叫磨合期。而我妈却跟我说:“什么磨合期,就是闲的横蹦没事干!”
后来我才深深顿悟:我妈就是一个现实版的预言家啊!我是闲的横蹦,要不然为什么三年生俩儿子给自己解闷呢?
还别说,自从有了孩子,我俩相当和谐!从早到晚,除了孩子就是尿布,根本没时间吵架,我也没空揣摩他的小心思,自然不会找茬斗嘴。
长这么大,第二次体会什么叫“累成狗”!第一次,是小时候被大疯婆子追着满街跑的时候……
日子终于超负荷地过着,终于应上我妈的预言,我终于不再“闲的横蹦”。早上睁开眼是孩子,晚上睡觉前是孩子,连做梦都是孩子们在我刚擦好的地板上造屎造尿!好无奈……
自然而然,我再也不去注重什么节日;再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散步看电影上;再也不追求所谓浪漫。满身满心,只有我儿子。
我这大儿子,不是一般人!他总有办法叫你崩溃,叫你生如不死,叫你深刻体会什么叫“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被他捏的像个软柿子,再也没了从前的不可一世,专横任性。在他面前,我就是他孙子!我恨不得天天管他叫爷爷,只求他少耍几次混蛋……
我这小儿子,脾气内敛得多,但同样不容小觑,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社会哥,绝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于是,我被迫接受了新工作,全职保姆……呃,全职妈妈。除了照顾这俩“不省油的灯”,就是洗衣做饭、锅碗瓢盆、柴米油盐。
说实话,这工作不划算。24小时待命,没有节假日,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工资。这工作分明就是刽子手!扼杀了我对生活所有的幻想,扼杀了我的浪漫主义,扼杀了我心中的“小公举”。
我的“小公举”死的何其悲壮,何其不甘,何其悄无声息……
直到结稿前,我仍旧想不通,我都这么惨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挽着手走向婚礼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