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收到著名诗人、散文家的胡弦兄的签名文集《蔬菜江湖》。文字诙谐趣味,食欲顿生,再配以生鲜垂涎的水墨小品,叫人忍不住想喝上一杯。这时忽然想起,多年前郁人兄从澳门邮来的酒集《邀月》,对着书中美酒和文中佳肴,一阵美好!
我与郁人兄相识20余年,当年去其家中作客,见四壁皆酒,曰“地窖还有”,那是个内地尚穷的年代,听其言不禁大骇!
《把月亮喝掉的人》
郁人兄自言早岁外勤专访某次酒会,主人劝了几口当时佳酿,竟即酩酊醺然,醒来若有所失,誓要发掘这醉人物事的来龙去脉。
这些年,西门公子与郁人浪走大江南北,出入国宴无数,海外游历更是多不胜算,一谈食,一写飮,娓娓道来均是引人垂涎的亲身经验,比诸坊间汗牛充楝的耳食文章又别有奇趣,早已成爲濠江馋虫一族的指路明灯。查“郁人”其实是周朝官制的一个职称,王帝之下,除了大小宗伯及肆师,就看他了。《周礼》说“郁人掌裸器。凡祭祀宾客之祼事和郁鬯;以实彝而陈之。”古代皇侯贵族似乎凡事都要祈天问卜,动用礼器拜神奠酒,自然少不得他老人家。替周天子司理宫廷饮食的官员也多以“人”称,分爲膳夫、庖人、内饔、外饔、亨人、甸师、兽人、鱼人、鱀人、腊人、食医、酒正、酒人、浆人等二十余种,共有二千二百九十四人之幂,这些文不足以治国,武不足以安邦的人,竟皆统归“天官”,可知“食爲天”的理念有多源远流长。
这二千多食官当中,不查注释的话,大多不易理解他们所做何事,但与郁人关系最密切的相信是酒正和酒人这雨个职位;酒正妻掌酒之政令,按酿酒工艺的要求提供原料给酒人去酿制王室祭祀及礼宾用酒。懂酒,有酒,他们三人该是工余把益言欢的知心酒友了。中学时期的国文老师卢锦昌夫子生前也爱浅尝杯中物,说善饮者无他,一种是爱上酒后带来的思忆,另一种是钟情喝下去的快感。古人常言酒有别肠,这箇中三昧的眞趣,当饮至微醺,大抵祇记得陶渊明那句“欲辨已忘言”了。
“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郁人兄今回也将历年写于澳门日报《食经》版的《邀月》专栏结集付梓。酒乃天之美禄,忽然想起西晋名士嵇康竟有过这么沉敛的独白。那晚的月色一定苍茫凄绝,竹林里满眼银光飘忽,凉亭对饮的人早已凋零散盖,寒风过处,只剩清音回荡的一腔冷冽。世纷烦,今昔皆然,看来惟有杯中物能稍解心魔困顿,邀月对饮,图的是夜阑人静爲自己找回那片失落了的温柔乡吧!
选自王祯宝所作《邀月》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