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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有华人华文的地方就有人谈论张爱玲。
张爱玲,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女子。
有些作家自认为最好的作品永远是下一部,但张爱玲最早的作品就是最好的,《金锁记》、《倾城之恋》、《第一炉香》、《红玫瑰与白玫瑰》、《封锁》...这些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都是她25岁前完成的。而且她的作品风格绕过了五四浪潮直取《金瓶》《红楼》一脉,用古典的手法创作通俗小说,要知道五四以来,鲁郭茅巴老曹 代表的严肃文学地位是最高的,在大陆如果说谁的风格有鲁迅的影子那简直是不得了的评价 ,但在港台,如果说你的作品像张爱玲,那才是极好的,由此可见张爱玲在文坛的地位之高。
一个谜一样的传奇女子。
张爱玲出身贵族,年少即独步文坛,在40年代的上海一时风头无两,不想几十年后她选择离群索居,晚景惨淡凄凉,以致客死他乡;张爱玲一生怕水,然而她的骨灰却伴着玫瑰花瓣洒进了波澜壮阔的太平洋;张爱玲一生写尽各种痴男怨女,然而当她自己经历爱情的时候,仍然不免被情所迷,终究以悲剧收场...
曾经有人问过张爱玲:标准丈夫的条件是什么?张爱玲回答说:男子的年龄应该大女子十岁或者十岁以上,因为女人要天真一点,男人要有经验一点。
天知道,张爱玲经历的两段婚姻,第一个男人比她大14岁,第二个男人比她大29岁。
张爱玲遇见的第一个男人就是胡兰成,现在看来一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和板上钉钉的大汉奸,无奈造化弄人,这么一个人怎么就让张爱玲撞见了。而遇见的这一年张爱玲只有23岁。
胡兰成,1908年生,出身贫寒,但是聪明好学,同时对政治极感兴趣(张爱玲是完全不懂政治的),口诛笔伐,写得一手好文章,后来受到汪精卫的赏识,成为了汪精卫重要的笔杆子,一介布衣一下子平步青云。可能人生太过顺意,胡兰成逐渐狂妄自大,惹恼了汪精卫,被抓了进去,他认识张爱玲就是他被释放以后不久的事情。
胡兰成无意看到了《天地》杂志上的一篇小说《封锁》,作者署名是张爱玲,他原本是躺在藤椅上的,当看到第一二节的时候,不自觉身体就坐直起来,而且把文章反复读了好几遍。
《封锁》十足的惊艳到了胡兰成,他在报社好友苏青那里看到了张爱玲的照片,又打听到了张的住址,只不过他的第一次到访竟吃了闭门羹,张爱玲连门都没开,胡兰成只从门缝报了个姓名还递进去一张纸条,估计上面写的是他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谁也没想到的是,隔了一天后张爱玲居然主动给胡兰成打电话,要去看他。
这个举动非常耐人寻味,要知道23岁的张爱玲平时足不出户,虽然笔下痴男怨女,但是从没有谈过恋爱,如今如此主动的表现只能理解为张爱玲早就对胡兰成心存好感了,至于原因,大概是苏青把胡兰成称赞其文章并打听住处的事情告诉过她,更何况胡兰成还是当时文人圈子里的名士呢。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谈了五个小时,这对张爱玲而言是前所未有之事了。对于胡兰成,初次见到张爱玲“竟是并不喜欢她”,甚至不觉得张爱玲漂亮。直到第二天,胡兰成去了张爱玲家,尽感华丽富贵之气,要知道张爱玲的祖母是李鸿章的女儿,是十足的贵族出身,胡兰成不仅一扫昨日的偏见,竟还生出了爱慕攀附之心。
这次会面之后,胡兰成写了一封情书给张爱玲,称张爱玲“谦逊”,认识张爱玲的人都知道她高冷孤傲,而只有胡兰成才真正读懂了她的内心(可能张认为她自己很平易近人吧),张十分中意,逐渐把胡兰视为了知己。
不久后,张又寄给了胡兰成一张自己的照片,女生肯寄自己的照片给男生这意思太明显了,不但如此,还在后面提了两句词: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张爱玲在他人面前何曾如此谦卑过?她真的是恋爱了。
相恋的日子,张爱玲是愉快的,看看她这时候的文字,她从门外窥见胡兰成:“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淋漓,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不过话又转回来,神仙伴侣终有千般好,在世俗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场婚外恋罢了。
原来胡兰成早有家室,只是他风流成性,不以为意,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然而以张爱玲高傲的心性,不可能做到像他那样洒脱,爱情本来就是排他的。只是这次让步的是胡兰成的妻子——主动提出了离婚。
相恋了大半年之后,张爱玲和胡兰成结婚了,没有仪式,但写了婚书:
胡兰成、张爱玲签定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前两句是张爱玲写的,后两句是胡兰成写的。
热恋期间的张爱玲依旧维持着高产,完成了《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创作,我还记得小说的开头: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不想一语成谶,结婚几个月后张爱玲成了那抹蚊子血。
他们结婚时已经到了1944年初春,日本人大势已去,11月,胡兰成作为板上钉钉的汉奸逃到了武汉,没多久就看上了一个17岁的护士小周,还主动和她谈起了婚事,当初和张爱玲结婚也没见这么主动,应了张爱玲的话—“男人要被崇拜才会快乐”,相比之下,胡兰成在小周面前肯定会有更多的优越感。当然,小周也知道张爱玲的存在,但也还是答应结婚了。
1945年日本投降以后,胡兰成又逃到了温州,张爱玲从上海千里寻夫,不过同时也是为了和胡兰成摊牌:要他在周小姐和她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
胡兰成选择了小周。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写的好,男人的愿望就是理想的女子和世俗的女子都能得到,路归路,桥归桥,互不打扰。只是对于张爱玲而言,赞成多妻是万难做到的。
张爱玲临走前这样说:
你到底是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至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到了1947年,张爱玲知道胡已经脱离了危险,不会被抓走,终于写了一封信: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的了...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我亦是不看的了。
张爱玲的小说除了《倾城之恋》结局圆满之外都是以悲剧结尾的,她就是要将世间男女之情的华丽外衣尽皆剥去,还原其悲凉,但绝想不到,这样的悲凉竟应到了自己的身上。也正是由于曾是心中雪亮,这悲凉之感才愈发断人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