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在英国的老朋友老王夫妇的忙,有幸订到了巴黎的一间米其林三星餐厅 — — L’Ambroisie,众神的食堂。巴黎自是有不少三星米其林,但作为一个游客而非食客,其他地方有的不要,以创意为特色的不要,最后落到了坚守传统法国菜的众神。
众神的餐厅坐落于孚日广场的一个角落。孚日广场位于巴黎玛莱区的边缘,远离了灯红酒绿的喧嚣,静得发奇地躲在狭小的老巷镜头,在初冬的落叶萧萧下,这个号称巴黎最老的小广场如同一个坐在躺椅上孵着冬日光的老头。而众神则在围起广场的一圈灰暗老建筑中不声不息地开出一个小门,放上两载小树,嵌个门牌,生怕打搅了老头的盹。
定了中午十二点的位,提前十几分钟到然而吃了闭门羹,准点才能进。寄了包和大衣,领到座位,环顾四周的装饰,水晶吊灯、大镜、挂毯绘画、明亮的采光、简单的木椅以及桌上的一盆小花,对得上三星的脸面但在巴黎这浮夸的地方绝对属于收敛。而侍者穿着标准的西装,比起之前去的Maxim’s穿着黑色燕尾朴素了不少。
过目菜单,全法文感人。好在侍者的英文都还算不错会大概介绍一下每道菜是什么。价格自然是更加感人的,前菜60到160欧元不等,主菜分海陆,100到200多不等。更感人的在于酒单,红酒80起。于是灰溜溜地点了最便宜的香槟30欧过过酒瘾。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欧洲吃饭有个坑,在美国吃饭你不想花酒水钱你可以要冰水,绝对是免费的。但在欧洲侍者会问你是要无气水(still water)还是苏打水(sparkling water),两者都是开瓶收费的,一瓶能贵致十几欧。其实还有第三种隐藏的免费选项Tap Water,对应老美的冰水。当地人都点,专坑老外,太贱了。
首先是一份松糕一样的面包和选一个传统的长棍面包配黄油,平淡无奇并没留下什么印象。整个就餐过程中传统面包是无限量供应的,侍者也给你加的超勤快。不过不怎么好吃所以也没什么必要了。
接下去是赠送的开胃菜,咋看之下就是普通的南瓜汤上面摆一勺白松露。南瓜质感光滑浓郁,但称不上惊艳。瓢了几勺后顿感不对劲,原来底下竟还有一层蟹膏。南瓜汤的厚重承着鲜腥的蟹味,使得南瓜汤不再那么浓腻,也值得蟹酱的腥味得以中和,很为平衡。感觉平日吃蟹的时候也可以一试这样的搭配法。
前菜点了招牌的龙虾饼,一层薄如纸的酥皮,一层龙虾肉,再一层酥皮,底下垫着一层幼菠菜,然后便是微微一层黄色薄味咖喱高汤。龙虾肉处理得非常极限,介于半熟不熟间,肉质并不像平日那样劲道弹性,反倒嫩弹中裹着粘粘的汁肉。做牛肉这样半熟不熟很是常见,但海鲜这么做一不留神就令人恶心。然而这里非但没有令人不适,不熟的部分给予了甘甜初熟的肉以醇味。小心翼翼地敲下一片酥皮,叉上一小块龙虾肉,带着底下的幼菠菜抹上一层酱汁送入口中。第一感觉是平衡,高汤的鲜美很轻盈,很自然地给龙虾与菠菜点上色彩,而那小小的一碎酥皮是神来之笔,如同香料般添予了一味脆香。吃完的时候也是满盆的酱汁抹完的时候,或许法国菜盘大是为了承载足够酱汁又不浸泡食材吧。
主食想尝尝之前看网文提到的白松露小牛胸腺,然而上来以后画风却不一样。文中是小家碧玉翩翩起舞的这样:
而上来的却是这样的一坨:
而松露则单独的切片后和意大利饺子放在另一碟,根本不一样好么!反复确认胸腺肉和饺子不混在一起吃,也不知道那个侍者听明白问题没有。在法国吃饭另一个要命的就是法国人的英语能力其实非常凑活,可装作好像听懂的样子。碰到不止一次理解错点菜的情况,所以一定点完要反复确认一下。不论如何,就当改良了菜品,分头开动吧!
先说说那个松露饺子,饺子就是那种常见的碎颗粒状奶酪馅。老实说,不好吃,尤其是皮,吃着还有些地方夹生,欣赏不能。而松露嘛。。。每次吃松露是点的时候小鹿乱撞,闻的时候精神恍惚,吃的时候味如嚼蜡。这东西真应该去直接做香水,或者做成酱泥也不错。生切薄片太暴殄天物。
而真正的主角小牛胸腺,看着其貌不扬,但口感让人眼前一亮。这绝不是牛肉的口感。直到对帐单前,我一直坚信大鼻子的侍者点时又听错了。 一般说来牛肉很嫩,但也指的是肉的纤维非常有弹性,而这一口下去,根本没有感觉到一条条的纤维,也不知道其中有几分肉几分脂肪,有些部分感觉更接近雄大闸蟹的蟹膏的质感。之前有吃过令人印象深刻的神户牛肉,以藏在肉纤维里的脂肪化开来滋润肉本身,而这里则是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觉得醇味很自然地化开了。佐以左侧绿色略酸的酱泥,呼哧呼哧便吃得一干二净。抹抹嘴,齿间开合,发出了啪嗒啪嗒的黏腻声。
主食上罢便是奶酪。看着侍者兴师动众地在旁边摆上一个大架子,心中暗想这切个奶酪还能切出花来么。果不其然,不久以后另一个侍者端着硕大无比的芝士盘哐得一声端在架子上,里面星罗密布地摆着各式奶酪,好似把超市奶酪橱柜整个给搬了过来。餐后免费提供奶酪绝对是彻头彻尾的一个阴谋,因为奶酪的味道极其干涩,不配酒难以下咽。侍者笑盈盈地又适时捧来酒单,见我面露难色,便推荐20一杯的雪利酒。彻底地败了。
接下去两道甜品,泛善可陈。并不是很钟情高级餐厅做出来的那种抿一下就化成水的冰激凌质感,而偌大的甜点拼盆在意境吃了这么实诚的几道菜后也没有了胃口。其实根本可以不点。很可惜没有吃到比较传统的千层饼。
结账买单,价格自然是感人的。总的来说确实吃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可以在记忆中存一段时间,但称不上让人身心得到极大的愉悦。米其林三星这种东西或许更多的是给尝百草后对于普通食物觉得了然无趣的美食家的玩物吧,对于一般人来说,大快朵颐煎鹅肝才是在法国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