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出门,忙了一上午,回家草草煮了点面条,权当中饭。到下午三点多,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家里虽然有糕点,水果,因不喜甜食,所以也懒得吃,货货说;“要不给你敲两蛋汤(水潽蛋)?”,“行啊”我回答,于是货货起身,到冰箱拿了俩鸡蛋,烧水准备做了。
水潽蛋——金华的土话叫蛋汤,北方也叫煮荷包蛋,上海,杭州这边是在汤里加入酒酿或白糖的甜点,而我们金华基本上是在汤里放生抽和猪油的咸的点心,这,在我们小的时候,可不是谁都想吃就能吃的哦!
记得小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了,妈妈都会从一个小坛子里,拿两鸡蛋出来,做水潽蛋招待客人。那时候,我们乡下人家,基本上每家每户,家里都会养几只鸡,公鸡养到过年,宰了,招待客人用,母鸡主要是为了生鸡蛋,生了鸡蛋并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拿到市场上卖了,换点钱添补家用,偶尔有客人来了,做俩水潽蛋招待一下,贵宾级的客人做三个蛋,所以,水潽蛋的身份,可不简单哦!
那个时候,如果哪个家庭主妇,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或家人,做几个水潽蛋吃,大家就会觉得这个女人很离谱。记得有一次,姐姐和姐夫吵架,吵得有点凶,妈妈后来去劝她,不要生气,都是为挣一份家业,姐姐忿忿地说:要我挣家业,我的一吵完,当着他的面,给自己敲了六个鸡蛋,一口气吃完……。这事,后来一直成为家人聚会时的笑谈!
为什么我们小的时候,特别喜欢拜年?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到亲戚家拜年,才能吃到这种水潽蛋。到源东舅舅家拜年,一天走三,四户人家,一天可以吃到七,八个水潽蛋,那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讲到舅舅家拜年,想到一个小细节:我们这边拜年基本上是年初二到娘舅家,而过年的鸡肉啊,猪肉啊,都是切的很大块,放在碗里摆摆样子的,因为每家备的都不多,而客人要走到元宵节,因为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家家有车,公共交通也不方便,基本上都是靠两条腿走路的。出门拜年前,妈妈总会吩咐我们,不许到大碗里夹肉吃,夹到碗里也不许撕开吃。我记得每到舅舅家拜年,几个舅舅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到每家吃,总是把鸡肉撕开了夹到我们碗里,羊糕(舅舅们每年养一头羊,到过年宰了做成羊糕)用筷子夹碎了,一定要我们吃掉,馒头里面一定要给我们夹上乌肉,一个劲叫我们:吃,吃,有呢!小的时候不懂事,就觉得过年到舅舅家是最开心的,现在想想才明白,舅舅们是因为我们从小丧父,家里实在吃得苦,我家到舅舅家三十多里地,一年也就过年去一吃,所以,他们是尽量让我们一次吃个心满意足,真是用心良苦啊!现在几个舅舅都已过逝了,想起这些真是令人泪目啊!
话说回来,在那个年代,水潽蛋不仅身份尊贵,在男女婚事上,还操纵着生杀大权呢!
我们这边男女婚事,不管你是自由恋爱,还是媒人牵线搭桥的,毛脚女婿第一次上女方家提亲,就看女方母亲给不给你敲这俩鸡蛋了,敲了俩鸡蛋表示母亲应允了这门婚事,敲三个表明十分满意,如果不敲,那这门婚事就证明黄了!所以,毛脚女婿和媒人,都会诚惶诚恐地看着女方母亲,去不去拿鸡蛋,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女方母亲,把鸡蛋打到锅里,做成水潽蛋,端到他们面前,心里才踏实,吃了这碗水潽蛋,就如同吃了定心丸,婚事也就基本上成了。
现在条件好了,吃鸡蛋已经根本不算什么,招待客人动不动就上酒店,连毛脚女婿上门,也不用水潽蛋了,好多孩子也根本不爱吃。水潽蛋的地位也直线下降,只有我们这些怀旧的大爷,大妈还偶尔想起它!
说话间,货货已经烧好水了,只见他先把鸡蛋打在碗里,水开了,先把火调到小火,然后徐徐把俩鸡蛋滑入锅中,看蛋白慢慢成型,再用锅铲轻轻的在鸡蛋底部铲一下,以防粘锅,然后火慢慢的由小变大,大概两分钟左右,差不多就好了,然后小碗里倒入些许生抽,放点熟猪油,在从锅里舀一勺煮蛋的水,再把蛋盛入碗里,然后在上面撒点葱花,看看这样的水潽蛋是不是很漂亮!
今天这碗水潽蛋虽然很普通,但我吃着它,感觉还是和小时候在舅舅家吃的一样心满意足,因为这是货货特意为我做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