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提到洪波兄弟,总会想到敬爱的“陈老总”——你道哪位陈老总?陈毅呀,既当元帅又会写打油诗的那位。如今太平盛世,打仗的事暂且不表,陈毅的打油诗写的还是不错,即如《莱芜大捷》写道:“鲁中霁雪明飞帜,渤海洪波唱大风”——在我的印象中,这两句诗的意境与洪波的为人秉性颇为吻合。
那天在城开的楼上开过会,要走的时候在楼前又碰到洪波。其实,此前在北地的园子里见过两次,当时都因为扯别的事情,未留电话。这次,寒喧几句,我给他介绍了同去的两位同事,并特别相互留了电话。天有些阴,细雨绵绵,没有多说话,大家都急着往家里赶。路上,我们先是添加了微信好友,然后他给我打招呼,戏称“岳大师”,说是每等一个红灯,都看一篇我的随笔,觉得很好……晚上回去再静下来细读。我也翻了一下他的相册,只言片语,颇多文人情怀,完整的文章虽不多,却有一篇写“督督” 的文章妙趣横生,借描写宠物刻划对女儿的舔犊情深,可谓感人肺腑。我总是容易被血浓于水的亲情所感动,加之他的文笔的确不俗,我不得不回敬他一句:“呵呵,谢大师。”
晚间十点多,我又收到洪波的信息,说是又读了些我的文章,感触良多,颇有溢美之词,虽然受用不起,我还是觉出了他的真诚。他说他曾经也是喜欢文墨的,后来在写了十年公文之后,差一点就毁了手中这枝笔。说来这样的感念我也是有的——前些年当我为生存奔泊的时候,静心想来的确心有不甘,曾叹曰:
“少时爱诗不爱钱,而今理钱不理诗。
人生自古无长物,能有几分诗心痴”
——依我看,洪波读到我的文字这么兴奋,与其说我写的有多好,倒不如说共通的人生际遇和某种心结被勾起并渴望释放,是人到中年之后的一种理解、尊重和默契啊。临了,他问我:“敢问老兄喝酒怎么样?” 我答道:“喜欢喝,但没有量。”呵呵,说话够策略吧?
第二天上午,我又看到洪波的一条评论: “德令哈!一个令我三十一年来始终不可、不会也不敢忘记的地方。” 想起三月二十六日那天,是诗人海子的忌日,我写短文纪念,引用海子的《日记》,其中提到了德令哈。啊,朋友,请允许我给您朗读这美丽的篇章吧——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1988.7.25 火车经德令哈)
朋友,说到海子,你定听说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却未必知道这篇感人至深的《日记》。“德令哈”因《日记》而变成美丽而浪漫的名字,我却记不清它是在内蒙还青海。我问:“是在青海吗?” 洪波答:“是。青海省海西藏族、蒙古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位于柴达木腹地,巴音颜河畔。我小学四年级至初中一年级在那上的。”
相约晚间一饮。一见面,便见其豪爽。洪波滔滔不绝地讲起他随军人父母辗转的经历,特别又提到德令哈——那四年是各种观念形成的时期,在看《岳飞传》、听《杨家将》之类,形成了刚直、忠诚的性格,到现在都无法改变——“无法改变”就不要改变吧,我想对兄弟说,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运气有好坏,人生的际遇往往是不可预测约。唯有忠诚,这可贵的品质,能使我们立于人生的不败之地,使我们变得自尊和坚强,永远问心无愧……
那夜的酒,实在是尽兴。说起来,是商场上遇到的朋友,却是在谈情怀——男人到了中年,那个不是历经沉浮,千锤百炼。沧桑过后,名利场上那些污七八槽,实在激不起人们太多的兴致,谈故乡,谈童年,致终将逝去的青春,回味曾经的爱恋,对于狷介之士,乃是自然不过的事情。洪波的可贵之处是不骄矜、不伪装,嘻怒笑骂皆在脸上,跟这样的朋友相处不累,更是痛快。
与洪波刚刚认识,相信彼此的友谊来日方长。匆匆写下这篇文字已经不短,但要去讲述生活对一个人的磨砺,只能算是个开篇。我想,我会接着写的——为洪波,为自己,也为所有的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