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读”,一起读书,我的脑海里储存着几个共读的美好场景。
“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这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共读,明亮的课室,清亮的眼眸,同一扇青窗下,琅琅而读,一起指点江山,一起激扬文字,窗外,会是什么树摇曳着枝叶在风中沙沙?是松,是柏,抑或,就是柳。化蝶太悲凄,愿一生就这么共读下去。
共读催化着悄然暗滋的情愫,那天宝玉在大观园桃花树底下看《会真记》(即《西厢记》),一阵风过,桃花落得满身满书满地皆是,此时黛玉肩荷花锄飘然而来,发现了这本书,两人埋头共读,不到一顿饭工夫,黛玉就把十六出都看完,“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里,张生和崔莺莺勇敢地相爱了,这对于两小无猜的他们,是一种示范,也是一种鼓舞。落英缤纷,春光明媚,《西厢记》掀开了他们心心相印的起始。
相爱的男女,可以一起做的事情很多,张敞画眉,玄宗度曲,均为千古美谈。而其中令人赏心悦目的,还有“共读”。共读不止是一种行为,它标志的是两个人在精神层面上,彼此的分享和共鸣。我的喜欢要让你知道,你的收获我跟你一同欣赏。一块读书,一块咀嚼文字的精华,一齐陶醉,一齐品味“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欢欣。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赌书”讲的是李清照和她的丈夫赵明诚,两人都读书万卷。每天吃完饭喝茶,谁先喝呢?来打赌吧!“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说对的人获得优先喝茶的权利。往往赌胜的人举杯开心大笑,而且这个人经常是李清照,战胜强劲对手的女词人花枝乱颤之下,茶水不小心泼洒在身上,啊,好香!想想一起读书的这夫妇俩,心灵上应是达到如何的愉悦满足!写下这句词的纳兰容若应该体会最深,要不,他怎么会在爱妻逝去多年之后,喃喃低语“谁念西风独自凉”,“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青春年少,花下共读,浪漫清新。走入婚姻的两个人,对付完柴米油盐之后,倘仍能一起读书,该是多么难能可贵。
我从没见过祖父祖母,稍长之后,从家里的画像上瞻仰到老人家的遗容,祖父母画像的两侧,各挂着一条幅,是他们的朋友写赠的。祖父这边是“腹有衡几”,祖母那边是“胸无城府”。据家中长辈叙说,祖父母十分恩爱,每每祖母在窗下绣花,祖父就会拿一本书,读给她听,边读边讲述自己的理解,祖母虽无暇读书,但通过这种方式,两个人同样能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祖父母的共读,朴素无华,遥想窗下的他们,一人读一人听,如咀英华的那些时刻,平淡的岁月之河,会泛起多少小小的精致的浪花。
形容夫妻恩爱的说法很多,“白头偕老”、“比翼双飞”、“琴瑟和鸣”……我最喜欢“琴瑟和鸣”的境界。“白头偕老”讲的是相伴的时间数量,相伴若不知相惜,冷漠以对,吵吵闹闹,即使偕老又如何?比翼双飞描绘的是一种状态,双飞的两者能否相亲相爱呢,外人不得而知。唯有“琴瑟和鸣”告诉我们,一琴一瑟,旗鼓相当,而且两人互为知音妙赏,一唱一和,相得益彰,宁静恬美。
“共读”,是琴瑟和鸣的一种。淡淡的日子里,可以共读,可以同唱,可以搭手栽花,可以把杯品茗,做做菜,养育孩子,风花雪月,柴米油盐,只要两人在一起,都是赏心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