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哥,杏枝姐是你哪一边的亲戚啊?”
李达康放下笔想了想:“是我七爷家……老二姑娘的闺女。”
哦,赵瑞龙在心里计算着,七爷是爷爷的兄弟,那就是同一个太爷爷,那我哥是第一代,然后他爸是第二代,他爷爷第三代,那他太爷爷就是第四——
“那不已经不是三代以外的旁系血亲了吗!!!”
李达康听到这儿,扭过头来,一巴掌拍在赵瑞龙不知道装了什么乌七八糟的小脑瓜上:
“想什么呢?你嫂子还在呢!”
赵瑞龙想他是不是还得为此感到庆幸啊。
02
“哥,咱都不是懒人,家里哪儿用得着保姆啊?”
“哪儿是为了这个。杏枝爱人去得早,她一人儿拉扯大孩子不容易,现在孩子正上着大学,正需要钱,结果她幼师的工作就突然没了,你说这我能不管吗?”
“那…”赵瑞龙想,要是换做他爸,有需要打发的穷亲戚,就直接给人在政府里安排个闲职完了,或者把人放他公司去。可这话他是不能在李达康面前说的,欧阳菁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呢。
可他还是不高兴,在他哥这儿搁一保姆,多危险啊,就算他哥起初没方面的想法,但他哥这长期空巢的,朝夕相处下来……
李达康觉得周围空气安静的有些过分,就扯着赵瑞龙的胳膊连人带转椅给拽了过来。一瞧,小混蛋果然正撇着一张嘴,跟他置气呢:
“家里多个外人不习惯啊?杏枝算不上外人,你又人来疯,处处不就熟了吗?”
赵瑞龙磨蹭了半天才寻了个借口出来:
“那多个女的在家里多不方便啊。”
李达康就笑了:“有啥不方便?你又不打赤膊。”
“那凭什么她也叫你哥?”赵瑞龙眨了眨眼睛,话怎么没过脑子就冲出口了。
“不叫哥叫啥?李书记?还是百度都百度不来的准确称呼。你这吃的哪门子闲醋啊?”
小混蛋挺委屈,你还知道我吃醋了啊:
“哥,都一个月没见了,你都不想我的。”
03
“你今天真不用回?”
半晌儿,李达康从纸堆里抬起头瞧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老书记一会儿要是杀到这儿来,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你回去少不了要挨顿揍的。”
“没事儿,”赵瑞龙上半身整个儿斜趴在桌子上,右手滴溜溜转玩书桌上的陀螺:
“我让陆亦可去捞得我,老爷子现在一准以为我在哪家宾馆给他造孙子呢。我越晚回去他越高兴,嘿嘿。”
他把两只脚丫子伸过去逮住了他哥一条腿,李达康把他拨拉了下去,他就干脆把脚丫子搁到了他哥膝盖上:
“哥,你也真是,我不在也不想我,我在了你也不知道哄哄我。”
“多大的人了还要哄,”李达康漫不经心地答,头也没因此抬起来:“咱俩不天天都通电话吗?就你那逼逼叨,我一放外放,这整个书房跟戏园子似的,我这耳朵都快被你练就成屏蔽信号的铁丝网了。”
赵瑞龙有点忧伤:“哥,我说话是说给你听的呀,你怎么还屏蔽我。”
“就你这张嘴,屏蔽不了早就挂电话了。就现在,闭嘴。”
赵瑞龙动作夸张地给嘴巴拉上拉链,一双大眼睛一转不转的。
不说话,看看总可以吧。
04
第二天晚上,赵瑞龙从长远利益着想还是强忍着心里的焦躁不安情绪回了省委大院报到。
老爷子见儿子回来,把他拉到沙发上很是宝贝了他一番,一边感叹着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也终于长大了,知道定下心来了,一边又着急地问他和陆家的姑娘处得怎么样,年底内能不能就把婚期给定下来?
赵瑞龙一听到“婚期”这个词,脑内立马响起了十级警报:
“爸,我们这才刚开始处。您怎么思维跳的这么快啊?提婚事也太早了吧。不说我,我都怕把人姑娘给吓到了。”
“鬼,刚开始处?刚开始处,你就敢跟人家女孩子夜不归宿啊?都是院儿里面有名有姓的,那女孩儿看着也不像是那种随便的人。”
赵瑞龙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爹也这么保守的,难道他家其实就他二姐一人很奔放,还专门找女人给弟弟开苞:
“那我们盖棉被纯聊天。我们棉被都盖的不是一床。”
他昨天软磨硬磨要来了补偿,挤上了他哥卧室的大床。不过就像他说的,各盖各的被子,纯聊天。中间他跑去了洗手间三四趟,李哥问他是不是临睡前喝水喝多了。他干脆去洗了个凉水澡,回来倒头就睡了。
没办法,有个不解风情的哥哥。真够呛。
“爸,我想在附近找个公寓住,亦可害羞,不好意思每次来家里。再说,我这么大还和你住,显得可没本事了。”
赵瑞龙觉得为了有足够的理由能长期地搬回他李哥那儿去,有必要让他和陆亦可达成的互利共赢双边协定长期有效。
05
“等等,你说你的假女朋友叫什么?”
“啊,陆亦可。怎么,哥,你认识啊?”
李达康又低下了头去:“那是高育良的外甥女。”
“啊,那不是吴法官的闺女吗?”
“吴法官,吴老师,明白没?”
“哦。”
高育良当年在吕州没能抱住赵家的大腿,已经很是后悔,如今梁群峰退了休身体也不好,作为他头号政治资源的梁家自然也靠不上了。
要是赵瑞龙和陆亦可真能成,最高兴的恐怕是他。
赵瑞龙发现他很期待看到他和陆亦可分手时候,老高的那张脸。不过,他又想了想,那个笑面虎,到了那一天,恐怕也是一脸和蔼的笑着的,真没意思。
06
梁家的老爷子是在这一年没的。
梁老头撒手的突然,追悼会上祁同伟陪着梁璐哭得撕心裂肺,毕竟有梁璐的两位哥哥在场,他想逞威风也只能在家里。
赵家老爷子的心理状态这些天也有点脆弱。毕竟年龄相近,老梁头都走了,那自己还远吗?
赵瑞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老爷子脚边装孙子哄自家突然怂了的老头儿:
“爸,你瞧,老梁头都不运动,你运动吧,打网球,还每天都散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你能活到九十九呢,你怕啥?”
老爷子想了想,也是的,但是他还想儿子多哄几句,于是说:
“那老梁头还没你这小子气他呢!我有你个费事的不孝子成天地气我,我能活那么久吗我?”
赵瑞龙油嘴滑舌:“那气度都是气出来的,您现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是得活到九十九。”
老爷子一个没崩住,笑了出来:“就你个小混蛋会说话。你也是这么哄你家亦可同志的?”
赵瑞龙咽了口口水,大言不惭:“那可不,我把她哄得对我可服服帖帖了。”
“哎,你别说,”赵立春:“那丫头我看着不错,骨盆宽,一看就能生,你努把力,让我也抱个孙子,舒心舒心。”
赵瑞龙在一旁唯唯诺诺,动不动就提孙子,他爸真是把这天给聊死了。
07
万年困难户陆亦可同志居然有了对象,这让以林华华为代表的反贪局一众人马都十分地惊奇。她男朋友每天来检察院门口等她,接她出去吃饭。等到天黑全了,他们纷纷以为陆亦可同志终于放弃了加班这项不利于身心健康的活动时,陆亦可就奇迹般地又回来了。
“赵瑞龙,你说咱俩这算不算行贿受贿啊?”
一家贵的要死的法国餐厅里,陆亦可和她的“男朋友”赵瑞龙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女汉子有白吃的饭不吃白不吃,拿着刀叉大快朵颐。
“你个学法律的你来问我?”赵瑞龙低头切牛排,不爱搭理她。
“明文规定上是没有,但是总觉得这心里不太踏实。”每天蹭吃蹭喝,心里有种愧疚的幸福感。
“吃饭的时候拜托闭上嘴,你这吃相小心四十岁都嫁不出去。咱俩这叫互为过桥贷款,应付下家长,碰到了真心喜欢地就和平分手呗。没有利益受到损害的一方,就不存在上访举报,自然就不会被抓去坐牢。”赵瑞龙拿着餐巾纸给陆亦可擦了擦嘴,陆亦可嫌他肉麻想躲开,他透过餐巾纸揪住她的嘴唇:
“给我老实点。快点儿吃。等会儿出门的时候跟我绕几条路你再自个儿回去,靠近洗手间的那张桌子上俩男的瞧见没?我姐派来盯梢的,看咱俩是不是真谈,咱们出去后想办法甩掉他们。”
陆亦可揉了揉被捏疼的嘴,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难怪三十多了还没女朋友。她装作掉了东西的俯下身,趁着起身的功夫向后瞟了一眼:“我操,俩男人,黑西服,坐一起吃甜点。这盯梢也太不专业了吧。”
赵瑞龙扶了下额,他也觉得丢人。
“我说你姐咋这么不相信你啊?你经常干这种事?找女孩儿假扮你女朋友?”
“我闲着没事儿干啊我,养十七八个跟你一样的大胃王,这成本也太大了吧?这回是被逼上梁山了。”赵瑞龙又不禁嫌弃她:
“还不是因为你演技不行,去我家那次,我伸手搂你的时候你躲什么躲啊?”
“那你把手放开的时候还忍不住擦了下手呢!”陆亦可想了想有点担心:“我演技真那么差?”
她出任务的时候演技也这么差吗?难道师兄对她的表扬都是在安慰她?
赵瑞龙像是瞧出了女汉子的沮丧,于是大发慈悲:“也不一定是因为你演技差。有可能是我二姐信以为真,才要他们跟过来瞧瞧咱们是不是会趁吃饭去洗手间干上一炮。我觉得我二姐抱外甥的心,比我们家老爷子想着抱孙子都急切。”
陆亦可不禁又抖了抖。
“那一桌的是谁啊?靠窗墙角的一男一女。你家长看来也不大信任你啊?”赵瑞龙眯起眼,拿叉子指了指。
陆亦可微微扭过头去,头回过来时,脸是涨红了的,丢人丢的:
“林华华这丫头!她一作不要紧,周正接下来半个月都得喝西北风了。”
08
“我说你是真没女朋友还是女朋友见不得人啊?你每次跑路的时候都特兴奋,脚下生风的,跟要去会姘头似的。我可别成了什么不伦感情的保护伞?”
“你才不伦呢?”赵瑞龙觉得他跟他哥可伦了。因为他只有一个哥哥,所以“哥哥”在他的词典里的解释就等同于恋人:
“就是我还在追,自然没办法带去见家长。”
“所以晚饭不怎么吃?是还要陪还在追的对象吃饭啊?”陆亦可对这种浪费食物的行为表示深深地鄙视。不但不怎么吃,还喜欢把牛排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在盘子里推来推去,什么毛病?
赵瑞龙很拽地哼了声:“那当然,我天天晚上陪他吃饭。”
“那还没追上?”
“情况有点……特殊。”
“那你不会硬追啊,迎难而上,好女怕缠男。”
“我说陆亦可你是头脑简单还是没脑子啊?有些不是用追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你也不考虑先找个正经女朋友骑驴等马啊?”陆亦可拿胳膊肘撞了撞他:“咱俩这情况总有穿帮的一天。”
赵瑞龙一脸鄙视地瞧着她:“骑驴等马那还叫等吗?商场上都讲诚意的懂不懂,警察同志?”
后来,陆亦可提分手的时候把这句话返还给了他。
不是所有恋爱都能通过追来解决问题,但是她要单着身去等那个人。骑驴找马这样三心二意的等待,她爱的人不会稀罕的。
这是她给自己的爱情递上的投名状。
tbc.
所以,为什么跟踪他的不是程度?为什么程度顶住老爷子的压力没再背叛他家主子?
因为赵瑞龙给他在京州的市中心买了套房。
用金钱收买自己的员工,这不叫行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