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生命的年轮又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圆。数着这些或圆润或盈缺的圆圈,唯一留下的就是一身的沧桑和疲惫。在红尘滚滚的人世间行走,这样或那样的不如意,总是让人有人生漫漫的感触,艰难的跋涉了几十年,回首来时路,才发现,曾经的苦涩现在竟然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人都说岁末如歌,可对于我来说,这首歌竟然是那样的伤感。每到年关将近,我的心都会莫名的忧伤。看着日历一张张被撕下,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心却越发的惴惴不安起来。是恐惧青春的流逝还是对死亡的惧怕?我却弄不清楚。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再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几天过年了。儿时的我对年是近乎疯狂的期盼,不是想快快长大,是因为过年可以吃到平时不曾见到的美味、还有可以尽情的撒欢玩耍。一过了腊八,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小哥算还有几天过年。那时总觉得时间老人历经万年真的很老了,走不动了。若不然,一天怎么过的那样的慢,甚至怀疑,一天是不是有三十个小时!
总算熬到了小年,整个山村便弥漫着厚厚的年味了。此起彼伏的杀猪的嚎叫声和嫂子一锅锅的蒸着粘豆包和馒头时那忙碌的身影都告诉我们;年真的来到了!
这时的大哥会约上几个邻居一同去县城置办年货,从大哥走出家门起,我们就一趟趟的跑出屯子去接大哥回家。也知道大哥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可还是希望奇迹在下一秒会出现。傍晚十分,大哥才带着一身的寒霜满载而归。我们几个小的孩子就一拥而上,争着抢着看大哥都买回了什么好东西。其实,无非是几条鱼、几斤冻梨、几斤冻柿子、还有带着花瓣的糖球、几挂鞭炮而已。可是,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奢侈了。我等不得姐姐用冷水把梨化开,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看着梨一点点的化开对我来说是何等的煎熬啊!从口袋里抠出来一个冻梨在衣服上蹭蹭就啃。冻得硬梆梆的冻梨上只是留下我的几个前门牙印,全家人哄堂大笑。嫂子看我急成这样,就用开水把梨解冻,我是化一层啃一层,酸酸甜甜的滋味直甜到了心里。长大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冻梨了!
吃完了,大哥命令嫂子把大部分年货藏起来,免得我们偷吃。嫂子发动了她所有的聪明才智把这些好吃的藏到了一个妥帖的地方。看着我失望的眼神,她总会偷偷地把一个冻柿子塞到我手里。我一溜烟的或藏到仓房或藏到柴火垛的后面把这个冻柿子消灭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的冻柿子怎么那么涩啊!偷着吃完这个冻柿子我会在两个小时内无法说话,因为舌头被涩得都不会打卷了。这样也觉得好吃极了!
腊月二十五这一天是我最兴奋的一天,我们家会在这一天糊棚。就是用白纸把已经被熏得发黄发黑的墙壁和顶棚重新裱糊一遍,都弄好了这些,最庄严地时刻来到了!这时,嫂子把从供销社买回来的崭新的年画从大镜子后面拿出来,我跳起来就开始挑选我中意的,指给嫂子我要这张或那张,而我选的姐姐大多不喜欢,我们就会因为意见不统一而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嫂子一锤定音;谁都不许争了,你们石头剪子布吧!谁赢听谁的。争执结束,工作继续。忙乎一小天,终于我们的房间都焕然一新了!晚上,我们都兴奋的睡不着觉了,潮乎乎的糨糊味更是刺激着我们本已经很兴奋的神经。白天的争执和不愉快被忘到了脑袋后面,我们几个孩子疯成了一个球,平时我那脾气暴躁的老爸这时不会责骂我们,因为,这一天也是我母亲的生日。
终于到年三十了,吃年夜饭放鞭炮。大人都希望这挂鞭炮能脆生生的炸个满园开花,而我则希望少响几个,多几个臭炮。无论大年夜睡的多晚,初一我都早早起来,抢在小哥前面去捡昨晚没有炸开的臭炮。完整的放了听响,没有引信的把纸扒开,把里面的火药集中在一起,用火柴引燃。‘嚓’····火光一闪,在期待、激动、兴奋中我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在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中寻觅着我的希冀······
明天又是小年了,可如今再没有了望眼欲穿的祈盼;没有了啃冻梨只留下牙印的笑语;没有了吃冻柿子被涩得说不出话的感觉。唯一值得我惦记的就是给母亲和大哥上坟,在一大堆草纸火化成灰的光亮中,继续寻找我的希冀·····
人生很长,几十年、几万天、几十万个小时。人生很短,如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明知道人生苦短,可是我为什么会这样纠结?难道我的快乐如同离歌一般埋在了那个岁末如歌的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