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第一次，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总使他惴惴不安。总觉得，上天之所以赋予他所有的东西，他能够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全是基于某种使命。

可他明明只是个除了念书什么也不会的书呆子。

国考他参加了。他不可能会忘。

途中要路过几个路口，哪个路口有红绿灯，经过几家咖啡店，步行需要几分钟，路上遇到的行人以及他们的面部特征他都可以如实复述出来。

那天是个大晴天，路上车辆稀少，他矗立路中间，往远处看，一直望向街道的尽头，近地表的空气因高温而产生变形，世界仿佛置身白色的火海。

关于考点，在此之前他有做过考察，他所在的考场在教学楼顶楼，右手边靠墙第一排的位置。

学校被封闭后，考场仿佛立马变成独立于现实世界的某个异次元空间，一座浮空的小岛，他被关在一间陌生的大教室。在这里，时间变得粘稠，缓慢到能够被人类轻易感知的地步。墙壁上的时钟发出哒哒的声音，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头顶残旧的电扇吱悠悠地转。所有人的脑袋都在以极高速运行，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坐在他左边的是位长头发的女孩，头发用红色的头绳绑在脑后。逆光的方向能够察觉到她线条优美的小臂上细小的绒毛。她的额头有汗沁出来，鬓角也被汗水濡湿。

答题的指令下达后，他注意到女孩长长舒了口气，接着用黑色中性笔在姓名一栏规整地填下自己的名字。在答题卡上涂好考号，又仔细确认了几遍，一遍又一遍地核对，总是担心哪里出了差错。

那年的题目难的离谱，据说是几百位出题老师被关在深山老林，三个月闭不出户的成果。为的是要有区分度。

他做下来还算顺利，在哪一道题上有过迟疑，遇到了哪些困难，直到今天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记忆，对他来说，没有多数人口中的那样富有朦胧的美感，反而成为一种负担。他的过去触手可及，清晰得令人深感乏味。那是一种类似于自传体的记忆，他甚至没法不去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任何一个瞬间回忆起过去自己所经历过的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想起那天自己所遭遇的所有细节。

“实验体W93的大脑中枢产生能量活动，样本进行了短暂的思考，电脑已正对其进行记录并试图分析”

“怎么说？”

“它……它想吃香蕉。”

“可靠吗？”

“可靠。”

“满足。”

女孩伸出纤长的手指敲击键盘，编辑出模拟出灵长类动物食用香蕉的神经所做出的生物电反馈讯号。

“成功！W93号内部大量分泌‘内啡肽’，这表明实验体处于快乐的状态。”

W93是实验人员成功从死于心力衰竭的猴子坚硬的头骨中取出的一只完整的猴子的大脑。

实验小组成功在试验品W93脑死亡之前将大脑完整的保存下来，及时密封到渗入脑髓并且能够保持生物活性的营养溶液里。猴子大脑插着两条皮管分别负责血液循环与氧气输送。

“小宝贝儿，让你受苦了。”李雅木隔着透明的容器面目狰狞，他疯了一般地狂笑，“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证明了生命的另外一种存在方式，你将获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