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雪

这段时间，肚子老是不好，吃饭有点反胃，吃药也无济于事，加之人也消瘦了不少，跑步也没有以往那要轻快，想想开学又在即，不觉得有几分焦虑起来，就突想是不是应该去做个肠胃镜，检查一下。

其实要不要做肠胃镜的这件事，一如哈姆雷特式的“生还是死，是一个问题”，已经在我心里困扰好多年了。我从十几岁开始肠胃就一直不好，它如一条毒蛇般死死缠住我，困扰着我的心情，严重影响着我的生活质量，三十多年来，我什么肠胃药都吃过，什么吗丁啉、诺氟沙星、阿莫西林、甲硝唑、肠炎宁、四神丸、易蒙停等都用过。我也想通过跑步健身等方法来改善体质，增强体质和身体免疫力来慢慢摆脱这种烦恼，可没有一种药和方法可以消除我这种顽固的肠胃病。即使如此，一向抱着“留点病养身，留点遗憾给人生”生活理念的我，也从来没有考虑去做一次肠胃镜。可前年堂哥得了直肠癌去世后，去做肠胃镜的想法会时不时闯入心头，更由于这几年学校里好几位老师也得了肠癌，幸亏发现的早，经过治疗，身体康复后都返回教学岗位。不过，这在学校老师中也泛起一阵波澜，或者也可以说刮起一阵旋风，很多同事都有事没事的去做了肠胃镜。为此，我还常常心里暗暗嗤笑身边去做肠胃镜的同事和朋友，胆小怕死鬼一个。昨晚饭后，我在学校操场散步时，肚子无缘无故又突然 “闹起革命”时，我突然意识到，作为一个人子人妻人父的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和他们一样去做一回“胆小怕死鬼”了。

    当机立断，我马上联系了苍南县第三人民医院“消化内镜中心”的几个医生朋友，当他们得知我肠胃问题都已三十多年，而且人生已过半百，居然没有做过肠胃镜，都惊诧不已，更对我责备不停，要我第二天马上去医院检查，下一天马上安排我做肠胃镜。昨天下午两点半，我怕医院停车不方便，就滴滴打车去了医院，付滴滴车钱时，年轻的司机师傅却嘟哝了一句：“奇怪，今天打车的钱怎么没有比平时贵？”我就很诧异地问了为什么，他说：“你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呀！”一时间弄得我哭笑不得，不知怎么回答好，我尴尬地笑笑就走了。不过，在如此美丽浪漫的七夕，来医院就诊，也是一个好的兆头。

    进了医院大厅，几位医生朋友居然都在大厅门口等我了，这让我既意外又感动，也大大消除了第一次上医院的我的紧张感（记忆中，我还没有独自一人上过医院，看过医生），在他们的帮助下，我顺利地挂号，就诊，缴费，做心电图，血化验，拿药等流程，听说我开学之际，学校还有好多事要处理，主治医生特别安排我今天早上第一个做肠胃镜，让我一颗悬着的心倍加温暖。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就是要做好肠道清洁工作，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吃医生开的三大包泻药了，美其名曰“复方聚乙二醇电解质散”。 一共是三盒，每盒里面有3小包，每盒要加2斤温开水搅拌，分别在晚上进食后2个小时喝一盒，在1小时内喝完；另外两盒在凌晨4:30开始喝，要在2小时内喝完，同时要边喝边走动。然后，清空大肠中的秽物，以便做肠镜。我想这一晚，注定会折腾不宁。遵照医嘱，我晚饭只吃了一碗清煮“筒面”。饭后两小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左右，我把一包“复方聚乙二醇电解质散”药粉融入2斤开水中，在十五分钟内把它喝光。原以为会极难喝，但还好，没有同事们描绘的那么难喝，只是有点微咸，盐水的味道。一开始，我以为肚子马上会 “闹革命”，可等到十一点，还是风平浪静，我知道，这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暂时安静的前兆，于是就先睡了。凌晨两点，果然肚子里风云顿起，一时间翻江倒海，接下来只能一次次地上卫生间，每次间歇，只能迷迷糊糊地靠一会儿。四点钟，闹钟准时响起催醒了我，起床配药，这次革命任务更艰巨，要喝光4斤“复方聚乙二醇电解质散”药粉入水，好在允许2小时内。刚开始还算顺利，我用二十分钟，我就喝下第一包药粉泡制的2斤水，虽然有点恶心，但总算完成任务。接下来的“革命”就不是暴风骤雨来形容了，应该是十七级的超级台风了，洪水把“大河肠道”灌满，只能打开“肛大闸门”，让它滔滔不绝，一泻千里。接下来，最难完成的就是第二碗2斤的药粉水了，也许是肚子被灌满了，或许是肠道有了应激反应，想多喝一口都非常艰难。面对一大碗药粉水，就像啤酒喝到极限，别人还要你“啤酒吹瓶”或“喝大碗” （就是把两三瓶啤酒倒在一个大碗里，然后一口气再喝下）一般。这种味道在年轻时，我经常尝过，酒喝到高兴处，我们就会常常如此赌喝酒，以展示自己的干云豪气。不过那时喝了最多跑到卫生间里“下泻”一番，打几个“饱嗝”，舒缓一口气就可以继续喝。可是这个药粉水喝了最多只能“下泻”，不能“上吐”，尤为艰巨。不过还好，我使出“啤酒吹瓶”和“喝大碗”的豪气，一口气把喝干，再到小院里和楼梯上，上跳下窜乱跑一通，到了五点多就完成了“革命任务”了，也着实为自己自豪一番。

    一大早，我到六楼列祖列宗的遗像前祈祷平安完毕，就和妻一起驱车去医院了。八点整，我准时躺在肠胃镜室的床台上，我忽然想起，此刻是我这一生到现在为止身体最干净的，我的胃和肠道，此刻空空如也，心也空空如是，顿时感觉轻盈通透起来。护士给我喝了一瓶做胃镜的药水，然后给我挂上麻醉大瓶，我按照医生要求侧卧好身体，蜷好腿，接下来就准备做肠胃镜了。这时医生朋友发现我肚子上有个很大的手术疤痕，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正要好好的给他讲手术疤痕的故事：这个手术是我在出生三个月的时候，得了急性“肠套”，那时手术也是在这个医院的老院区“江南医院”做。事隔五十年，想不到今天又在这里做肠胃镜，冥冥之好像有一种巧合命定。我正想滔滔不绝，护士小姐就已经把氧气插在我鼻孔里了，接着要我张大嘴巴，把一个固定器放了进来，叫我咬紧。而后麻药输液就从静脉里注射进来，我先嘴唇一阵发麻，很快就失去知觉，昏昏睡去。大约半个小时，医生把我拍醒，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休息室里了，妻也已从外面进来守候我了。医生告诉我，胃镜和肠镜检查已全部做完，《无痛电子肠胃镜检查报告单》也已出来，情况非常好，回家好吃好睡就是。那时，一颗悬着的心仿佛突然落了下来，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这时，躺在我旁边从另外一个肠胃镜室过来的男子，也刚刚被医生拍醒，听说自己肠胃没有什么大问题，欣喜若狂。他老婆告诉我说，他是办工厂的，前几天和客户喝酒喝得不省人事，而且出现出血现象，怀疑是“白雪皑皑”了，所以这两天过来做个肠胃镜。他说：“从今天起做一个不喝酒的人，种菜喝茶跑遍江南垟，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工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半开玩笑说，酒还是要喝的，只是要适量，否则，人生太无趣了。

    医院一出来，我第一时间就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一切安好。因为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担心着我的这个破肠胃，几次叫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可倔犟的我却没有听她的话，让她牵肠挂肚，今天想来也是很不应该。当我回到家，坐在母亲的裁缝机旁，跟她聊起今天做肠胃镜的经历和感受时。母亲突然很郑重地对我说，今天你肠胃镜做了没事，我现在才跟你讲这件事：“前天早上，我突然梦见你去做肠胃镜手术，刚刚要问你做得怎么样了，就突然醒了。今天早上很不放心，所以一大早就到六楼在你父亲和祖先的遗像前祈祷，想不到你也上来了，我就借故说，这几天天气太热了，上来打开窗户，让六楼散散风。”母亲说是时，那一刻，我早已泪流满面。

后记：今晚，闲着没事，就记录一下这次肠镜的整个过程，也许对做肠镜心存畏惧的朋友，有点借鉴作用。同时也感激这几位医生朋友，是你们的帮助和温暖，让我收获满满温情和力量。

是为记，公元二零二零年八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