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个故事的开始还要从二十几年前的九十年代初说起。
我出生在农村，到市里去上中专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城里的生活气息，一切对我来说都那么得有魔力。
我来到宿舍里的时候已经有六个铺位都有同学铺好了，只有两个靠门一侧的上铺还空着，我凭感觉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上铺铺好了自己的被褥。几乎没出过门的我在和其他舍友打招呼相互认识的过程中还带有几分羞涩。也听到了说着不同方言的语调，那时候基本上都是用方言交流，很少有说普通话的同学。当时有一个大眼睛双眼皮尖下巴的漂亮舍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上身穿一件黑绿相间的宽条外套，下身穿一条蓝色牛仔裤，脚穿一双黑色休闲皮鞋，漂亮又带有几分高傲的脸上架一付黑色细腿椭圆框眼镜，她就像一朵美丽的莲花亭亭玉立在我的眼前。来自农村的我土气的跟她一比简直有些无地自容。
大家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几天的相处之后就没有了陌生感。 十六七岁年纪 的女孩子们快乐起来就像一群闹喳喳的小鸟，每天说着我们开心的话题。那貌似高傲的漂亮女孩叫燕子，相处下来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大条的女孩，是个嘻嘻哈哈的乐天派。因为她的父母都是某城市的领导，从小成长的环境比较优越，所以初次见面貌似有点儿高冷。其他一些舍友关系处的也不错，只是我和燕子是同年出生生日又离得比较近，感觉心里更温暖一些。
当时的学校因为扩招，有一部分学生的宿舍就在学校的外面，我们这个班就是在学校外边的班。男女生同住在一层楼里，二十多个男女生宿舍赶上洗漱的时间，楼道里身影如梭。
每天我们收拾完毕去学校上课，放了学再三五成群的抱着书有说有笑的返回宿舍。那时正值青春懵懂的年纪，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有些男生就对心仪的女生展开了追求。我们宿舍有个大我们两岁的女孩当时看起来比较时尚。她也是城里来的孩子，她的发型行是一侧长一侧短的“阴阳头”，她的眼神总感觉带有几分妖媚，小巧玲珑的身材和她那婀娜的步态引起了我们班一个男生疯狂的追求。我对这位舍友感觉不是很好，总觉得她的心思不像我们这般单纯，很像社会人。我们虽然从思想不是一路人，但相处的还算友好。
那时没有现在管理的那么严格，再说我们宿舍在学校外边本身就疏于管理。班主任隔三差五过来检查时发现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宿舍的“阴阳头”啥时候和另一个宿舍的男生好上的我不太清楚，那个男生也是市里的孩子。这个男生当时留的最流行的“汉奸头”，四六分的头发每天打着发胶，就像牛舔过的一样，身上的穿戴也凸显着那个时代的潮流。我当时不太明白他们为啥会相互吸引，现在完全能够理解啥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像我这样来自农村又毫无姿色的人是不会轻易被别人注意到的，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同学们中显得若有若无。
故事真的开始了。我们宿舍的“阴阳头”自从和那个“汉奸头”好上以后，我们的宿舍便成了那个“汉奸头”经常光临的地方。这个“汉奸头”情商特别高，经常从他家里带一些吃的到我们宿舍，还经常把他家的进口相机带过来让我们有喜欢照相的同学自己买来交卷拍照。这样大家即便有些情绪也不好说些什么，我们这位“阴阳头”舍友更多了几分自信的笑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奸头”的一些以前的同学也经常到我们宿舍来和“汉奸头”玩儿，据说八同学已经拜了把兄弟，还取了个高大上的名字叫：八大金刚。我们当时就在心里有些讨厌了，毕竟他那些同学都已经辍学在社会上游荡。十七八岁游手好闲是很容易学坏的，而且听说他这些同学都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我们宿舍有三个是农村来的，那时候胆子小啥也不敢说，当他们在宿舍太闹腾的时候我们仨就躲出去，慢慢竟形成了一种习惯。燕子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其中一位叫刚子的猎物，当我们仨意识到燕子和刚子关系有点儿微妙的时候，其实他俩已经很亲密了。同学之间如果有一些爱慕的情愫在个年代是很纯洁的，没听说哪个男同学对女同学留下很深的伤害。对于社会人刚子来说，燕子跟刚子的交往就不那么简单了。
燕子从小家庭条件好，人又单纯，跟这个社会人交往很快的就陷了进去。其实在这个时候“阴阳头”和“汉奸头”已经劈腿了，“阴阳头”又节外生枝的挂靠上了一个杂技团的人，我真在心里佩服她的善变能力。而此时的燕子经常会被刚子叫出去，有很多时候开始逃课。我没有正面太多的说过燕子，我觉得自己很卑微，没有权力过多的指责别人的生活。我的另一个好姐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曾很直接的说过燕子，劝她不要继续跟那个社会人交往了，对自己没有一点的好出。我们男同学里有一个好哥们跟燕子来自一个地方，他也单独的劝过燕子，但都被让感情冲昏了头脑的燕子用刻薄的语言给顶了回去。我更多的是用眼神传递给燕子一种关切，但那时的燕子如扑火的飞蛾般把自己一步步逼向了无法自拔的深渊。
后来燕子经常在刚子的怂恿下夜不归宿。那时的我们年龄尚小，心里觉得燕子这样做不妥，又无法像现在一样考虑到事情真正的严重性。有一次，燕子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吃东西，我们其他几个就先吃。可躺在床上的燕子却呕吐起来，我们当时都吓地说要带她去医院看医生，可她说啥也不去，并说自己没事儿。我们宿舍的另一位舍长大姐说，她怀疑燕子有可能是怀孕了。听她这样一讲我们这三个农村来的孩子吓得嘴巴都张圆了，那个年代我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燕子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没去上课，让同学们给她跟老师请了假。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那位舍长的判断是正确的。
什么事都有一个升温发酵和降温平息的时候，燕子和刚子的事情也不例外。两年的中专学习很快到来尾声，燕子也发现了刚子身上有很多她无法忍受的问题，后来燕子跟我们一起上课的时间多了起来。在快毕业的那段时间我和燕子座位挨着坐，我在老师和同学眼里都是个乖娃，老实上课老实生活。燕子之前是个阳光的女孩，漂亮的外表和优越的家庭条件都让她透露着满满的自信。可最后相处的时间里我总感觉她怪怪的，上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下了课又经常感觉她怅然所失。
有一天下午燕子没有跟我们一起来教室上课。那时候还有手机，我们几个同宿舍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坐到教室里也没看到她的影子。等到下午上第二节课的时候我听到教室外面有人喊报告的声音，在老师说了请进之后燕子面带惊恐慌慌张张地坐在了我身边的座位上。我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她坐下很久呼吸都还那么的急促，面部表情更是惊恐的让人觉得害怕。等到下了课她压低了声音跟我说，如果刚子见到我问我她今天是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上课，我要肯定地说是，千万不要说她下午离开过。我被她这样叮咛着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好像自己要大难临头的样子，只是不停地点头表示让她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去做。
燕子就像一个先知先觉的预言家，等到晚上那个社会人刚子真的来到了我们宿舍。那晚燕子没有在屋里，也没跟刚子在一起。刚子装出一副憨态可掬样子跟我说：“你们宿舍我觉得你是最好的，性格好还特别的老实，我就愿意跟你说话！”对于这段开场白我有点儿始料未及。他接着说：“我知道燕子跟你挺好的，我就问你一句话她今天下午跟你一块儿去上课了吗？她有没有单独离开过。”我为了捍卫我姐妹儿的信任，重重地摇摇头说，一天燕子都跟我们在一起。我虽然说的很肯定，但明显感觉刚子并不相信我的话。他说他家里被盗了，而且肯定是熟人作案。他家的钥匙燕子有，屋里没有翻乱的痕迹，只拿走了他家那个放钱的抽屉里的四千元现金。她妈妈的金镯子和其他贵重物品都没动，这些东西在哪里放着除了他家人也只有燕子知道，所以他怀疑就是燕子干的。他说他们家不想报警，如果是燕子拿了他知道就行了也不想再追究。听了刚子说了这些话我心里的谜团已经解开了，终于知道燕子为什么那么神色慌乱了。但还是假装镇定的一口咬定燕子跟我一起在上课，没有出去过。刚子在我嘴里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姗姗地离开了我们宿舍，我也长舒了一口气。
后来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只是燕子变得更沉默了好多。燕子跟刚子之间也似乎没有了太多的瓜葛，即使刚子再来找燕子她也很少再到刚子家里去，一切看起来又恢复了平静。
毕业的脚步越近，我们心中越有一种失落感。一起朝夕相处的姐妹一想到马上就要分开，就情不自禁的眼圈湿润。学业结束，不管我们心中有多么的不舍，该分开的时候我们还是要踏上各自的新征程。我们在抱头痛哭了几次之后就离开了这个给了我们很多温暖回忆的集体，把那份情谊珍藏在了各自的行囊中。
（二）
时间的指针从来不会放慢他的脚步，转眼间到了现在。前些年通讯不发达，有很多朋友在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中失去了联系。我和燕子本来离得就远，毕业后通了一段时间的信就没有了彼此的消息。
离我比较近的一个姐妹现在全职在家相夫教子，她建了一个小的微信朋友群，她通过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又让我们这些姐妹们有了新的联系。在我这个姐妹的组织下我们这些阔别二十年的姐妹们又聚在了一起，当看到大家已经不再是往日容颜的时候真是百感交集。
我们先彼此拥抱寒暄几一会儿，都静静地坐下开始了段时间的沉默。是啊，二十年了，时间过的太快了，我们给彼此的印象还停留在花季年华的记忆里。我们现在要让自己缓冲一下，习惯眼前真实的我们。燕子从包里拿出烟，很老练的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让烟雾从鼻腔和嘴角慢慢地飘散出来。她跟我说：“我学会抽烟很多年了。”我很淡然的点点头。然后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一通天马行空，边说边笑。
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喝酒，大家相互举杯庆祝。敬我们逝去的青春岁月，敬我们憧憬中的美好未来，我们都孩子般的开心地说着笑着。
饭后我们一起分几辆车去KTV嗨歌。我和燕子同坐一辆车，在后排座上我们俩十指相扣热泪喷涌而出，一句话不说的任泪水涌流，整整哭了一路。到了那里其他同学开始点歌唱歌，我们俩依然是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痛哭流涕，就好像心中的那些话语用流出的泪水在诉说给对方，那紧紧相扣的十指传递着我们心中无数的思念之情。
后来我们快分别时候又一起唱起了我们曾经的舍歌《萍聚》，我们边唱边笑边哭。我们就像浮萍一样相聚在一起，共同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两年时光，那段记忆总是充满温度的留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三）
后来有一天燕子给我打电话来聊。她说刚子后来还去过她家找她。，她还说她那时因为刚子的事儿跟她爸吵的特别凶，她对她爸也说了好多现在想起来很混蛋的话，她气完他爸就到乡下的姥姥家去住了。可是万万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竟成了跟她爸的永别。他爸是在骑摩托车的时候出意外身亡，据说是当时喝了酒出的事儿。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在电话这端也掉下了眼泪。我明白燕子要跟我表达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事情她爸可能不会有那么糟糕的心情去喝醉酒；如果不是她那么不懂事儿的离家出走她的爸爸也不一定出这种意外。但事情就这样轰然而至到了这个曾经无比幸福的家庭，让人遂不及防。
她说经历了她爸的突然死亡之后她突然感觉长大了好多。对自己曾经上学之时的荒唐行为总是难以释怀，就在那个时候她学会了抽烟。而且在刚毕业后的两年里她只要一想起我看她的眼神就会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就是特别的想看到我。
后来她在亲戚的帮助下到了铁路部门工作，日子过的倒也安逸。又过了两年跟她现在的的老公结了婚，过起了平淡的生活。
生活总是比我们想象的变数要多。不知道是因为她心中一直压抑的情感无法释怀，还是因为她抽烟的原因，生的儿子却是个侏儒症；又过了几年她又怀了二胎生了个女儿，结果更不幸的是这个女儿即侏儒又先天愚。老天爷跟她开的玩笑有点儿大了，这两个孩子的情况更是让她心力憔悴到极点。
我们都已经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燕子每天面对这一双儿女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啊！想到这些我就替她难过。此时的她更能体会当初她父母的心情了吧，儿女是父母的希望，当初的她给予父母希望了吗？她的希望又在哪里呢？
年轻时的冲动和无知，让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有了当初那些因，才连带性的有了后来这些果。不管此时的她在心里再怎么忏悔和折磨自己，事实都没有再重来的机会。
青春时光对女孩子来说是绚烂多彩的季节。把握好自己的花季，让属于自己的花朵在阳光雨露充足的时光里尽情绽放，别过早的凋谢在错误的季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