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法律顾问

欧阳昱带着一份忐忑，天一亮就开车上路了，他要去外地法院开一个庭。

之所以心里有些忐忑，是因为阜南电视台与中宣公司的合作合同实施细则早该商谈了，虽然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正式商谈时，阜南电视台一定是需要他在场的。对于阜南电视台来说，这件事很重要，说不定这几天说谈就谈，这时候离开北京，确实是不合时宜。

可他代理的一个经济纠纷案件的二审就要开庭了，当事人慕名赶到找到他，他不能不去。没办法，只好快去快回。

虽然说律师是一个自由的职业，但很多的时候却往往身不由己。不论是作为当事人的法律顾问，还是作为当事人的代理人，欧阳昱都要尽力做到在当事人需要他的时候，他就能给当事人解惑答疑，为当事人出主意想办法。当事人有事找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在，这是最起码的，因为你在，对当事人来说就是一个安慰，就是一个支撑。

欧阳昱认为，作为一个律师，没有必要太自以为是，当事人花钱聘请的是精通法律的专业人士，是能够帮他们排忧解难的良师益友，而不是花钱聘个爷伺候着；但作为一个律师，又不能不自以为是，无论当事人是因为无助还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他们需要的都不是六神无主的律师。而要做到恰到好处，其实并不容易，不仅需要一定的基本功，而且还要有成熟的实际操作经验。

大清早就赶路，欧阳昱是想早点儿到省城，但他习惯了不开快车，就只好早点动身。再说，早晨的路上车少，路况又好，正是赶路的好时候。欧阳昱不管有多忙的事情，从不在开车的路上争分夺秒，随着暖暖的阳光照进车内，欧阳昱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渐渐地变得清爽起来。

车上的音响放着周杰伦的歌。每当听到周杰伦，他就会想起阜南，想起阜南电视台——这是他与阜南电视台结缘之初每次到阜南时，接送他的小罗经常在车上听的歌。

小罗是是一位时尚而又机灵的小伙子又是欧阳昱的老乡，在阜南电视台混得不错，做过节目制片人，做过编导。黄万武接了广告经营中心的主任后，他又到了广告经营中心。每当台长汪芃的司机有别的事情要忙时，小罗就是汪芃的司机，既然常常是汪芃的司机，自然很得汪芃的信任。

欧阳昱成为阜南电视台的法律顾问后，大家都熟悉了，小罗有一次告诉他：“最初汪台长是很犹豫请你来做律师的，因为前面的许多事情都发生在北京，即将站在公堂上的另一方表面上看是成立于阜南的公司，而真正的对手却是那几个股东——他们都是北京的文化商人，背景非同一般，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在关系到阜南电视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请一位不知根不知底的律师是有很大风险的。但是，在接触过的众多律师中，只有你让汪台长满意，他说他信服你。你不说大话，不夸夸其谈，想问题有独到之处，思维缜密周到，是应当值得信赖的。”

欧阳昱听了，哈哈大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我也不择手段，我一定会挣到更多的钱，起码比做阜南电视台法律顾问挣的钱要多。可人的一生有不少于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能睡得踏踏实实也是一种幸福。”

其实，欧阳昱事后回想，做阜南电视台的首席律师是很偶然的事情。

在那个疫情的特殊时期，为了阜南电视台的生存和文旅卫视频道的未来，台长汪芃带着黄万武及黄万武一样的大小领导一次次进京，一项重要的事情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好的律师。那时候，他们认为能打赢官司的律师就是好律师。汪芃他们约见了好多位律师，却总有些迟疑不定。

大概这就是天意，有一次去北京，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回程的前一刻，汪芃约见了欧阳昱。初次见面的时间很短，短得只能大概说一下情况，且去机场送他们的车已经在宾馆的楼下等候。汪芃简单地介绍了急需解决的而又相当棘手的事情，欧阳昱简单地翻阅了一下汪芃随身带着的材料。

汪芃和黄万武他们都很期待欧阳昱能给他们开出一服灵丹妙药，以便让他们踏踏实实回阜南。但欧阳昱毕竟不是华佗再世，他直截了当地说：“一，我现在无法明确地告诉你们这个诉讼的胜诉概率到底有多少；二，我会与您电话联系；三，我需要的不是‘可能’和‘也许’，而是明确而又肯定的‘是’或者‘不是’。”

汪芃先是疑惑地看着欧阳昱，然后又点点头，就急急忙忙去了机场。

一天后，欧阳昱给汪芃打了一个电话，两人做了进一步的沟通。再隔一天后，汪芃邀请他去阜南。欧阳昱接受了汪芃的邀请。

让汪芃和黄万武们束手无策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阜南电视台文旅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和绝大部分的节目制作与经营权早在前任台长在位时，就“卖”给了老文旅卫视传媒广告公司，由这家公司上交阜南电视台广告代理费用。这是阜南电视台活着的基本经济来源，可这家公司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支付费用了。

换句话说，阜南电视台已经断粮了，这种状况如果再持续下去，阜南电视台靠什么活着？这是一个现实而又不能回避的问题。并且，老文旅卫视传媒广告公司拿走了文旅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和大部分节目的制作与经营权，与此同时，他们还把文旅卫视频道的运营带到了北京。

北京离阜南这么远，阜南电视台对自己频道的节目生产线却看不见、摸不着，更谈不上管理和呵护。而台里能做的，仅仅是当老文旅卫视传媒广告公司把节目传输过来后，审审节目而已。

老文旅卫视传媒广告公司的董事长兼CEO和前任台长关系不错，凭着这层关系，这位CEO在北京找了几家公司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其中一家还是他自己的公司，顺便捎带着阜南电视台的广告公司一起，成立了这个老文旅卫视传媒广告公司，并把文旅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和大部分节目的制作与经营权带到了北京。

CEO是前任台长的关系，前任台长可以对他放心，但前任台长下去了，汪芃成了新台长，新台长连这个人的影子都见不着，又怎么能够放心呢？

还有，一个电视台可能会有五六个甚至七八个或者更多的频道，但并不是每个频道都能挣钱，经营能力强、效益好的频道也就二三个。一个地方电视台，最能挣钱的频道的广告经营业务由公司代理经营了，而公司又不给电视台缴费，让电视台的人吃什么喝什么？

这是前任台长留下的糊涂账，虽说前任台长下台了，可文旅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由他人代为经营的现实，却并不因为前任台长的下台而结束。一份十多年的合同才履行了两年多，汪芃来了，也不能把合同当成一张废纸，那毕竟是甲方乙方的事情。电视台可以维权，反过来，人家也可以维权，不慎重不行啊。因为，这不仅仅是经济的压力，而且还有政治的风险。

初到阜南，欧阳昱顾不上仔细看看这座城市，他先去了工商局，又去了阜南电视台和几个他认为应该去的地方，查询了能查到的档案，复印了所有与老文旅卫视传媒广告公司关于文旅卫视频道广告经营及节目制作与经营的资料。然后，他独自在宾馆房间里足不出户整整思考了一天，准备接受阜南电视台的一次大考。

还好，这次大考是优秀的，汪芃十分满意并代表阜南电视台欣然与他签了一份长期的法律顾问合同。

当然，欧阳昱也没有让汪芃失望，不仅利利索索地帮阜南电视台要回了文旅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及可经营性节目的制作与经营权，而且还为文旅卫视长期落脚北京提供了完整的方案和清晰的思路。

现在的新文旅卫视传播公司便是整个方案的核心。北京有钱人多的是，阜南电视台有资源但没钱，而有人有钱却没资源，钱与资源的联姻是优优结合。阜南电视台剥离一部分可经营性资产成立一个平台公司，将文旅卫视频道的可经营性资源许可公司经营，公司便有了无形资产和核心竞争力，溢价卖出49%的公司股权便是一个大价钱。阜南电视台拥有公司51%的股份既符合相关的政策，又不失去对公司的控制。

等到一切变为现实，汪芃确信没有看错欧阳昱，甚至有些喜出望外。他发现原来一个好律师，不仅仅能打赢官司。

《荧屏之下》持续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