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诗人写道,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他又写道,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诗人当时已经中年,而对于我,这份感觉,其实三十年前就有了。那时候,乡愁也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乡愁也是一张窄窄的车票。
而在光阴荏苒,斗转星移中,那些牵系我乡愁的人,也渐渐地消逝在时空,和诗中一样,变成了一方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他们在里头。只是这份乡愁,依然在伴我踽踽独行。
前天忽然收到一份快递,是表姐给我寄来的两大包年糕。急忙打电话过去埋怨:“这么重的年糕,快递费得多少?现在哪都有卖,太费心了”。那边表姐则一如既往:“外面卖的哪有你想要的老家味道”。
没错,外面的年糕,真的没有自己想要的那份糯糯黏黏的味道。只是我姑姑家其实也不是我的老家,而是即使现在高铁都得两个多小时的地方,不过方言相通、饮食也一样偏甜。因为当地生产糯米,所以每年过年,他们那里的乡俗都要打年糕。在那个生活不宽裕的年代,去姑姑家,或者姑姑来探亲时,就知道又可以吃到年糕了。整条蒸出来后,不用切片,直接蘸上白糖,往往两条一下吃光,且余韵未尽。
后来东奔西走。记得还是九十年代,那时还在深圳工作,过年时去姑姑家探望在那养老的祖父。姑姑仍然若慈母,问我想吃啥。我也不客气,三样就满足:年糕、荠菜馄饨,再听一段越剧。
年糕好办,家里早早就蒸好晾干。荠菜,恰好正是季节,表姐一大早悄悄出门,不多久就挖了一大篮回来。而用录影带放的袁雪芬、范瑞娟两位老师的《梁祝》,也让我那次老家之行心满意足。
如今,两代老人都已经作古。只是虽说一代亲、二代表,但我这份念想,表哥表姐却还是牢牢记着。时不时,春天寄个干笋,梅菜,或者夏天寄个杨梅,再就是冬天的年糕。只是现在的好处是快递发达,三两天就能到。而我,说实话本地也没有他们特别喜爱的东西,只能搞点核桃大枣之类回敬。唯一满意的,是几年前去昆明旅游,那时我姑姑还在,当地发了几盒鲜花饼过去,松软香甜,还挺合他们的口味,之后好一阵念叨我的好。
来自老家的快递,延续的是亲情,也是乡愁。如今,我也到了怀旧的年龄,那些久远的往事,居然越来越清晰。将年糕阴干后,泡在清水里,叮嘱媳妇每天换一次水。昨晚就急急忙忙三条切片,煮好后撒入白糖,一种简单的吃法居然有了饕餮的形象。而这份糯糯黏黏,又让我穿越回到了从前,祖母佝偻的身影,姑姑慈祥的笑容,兄弟姐妹们的嬉笑打闹,竟历历在目。虽然知道回不去了,眼眶润湿的同时笑容却不禁出现在嘴角,久已尘封的心又掠过了一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