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 朝露凝碧珠 第74节 碧莲净沴
文｜幽然释
阴雨绵绵的时节，一夜的细雨早已浸透了泥土，碧荷如往日一般去王帐中议事。
不知为何，碧荷已经连续几日都没有在王帐中见到族长。总是接到内侍来传话，说族长抱恙，不来王帐处理政务，由各位长老代为议事。王帐中的供案上已经堆叠了数日的奏章都纹丝未动过。
族中的长老和族人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奈诺族中的气氛开始不安和混乱起来。
碧荷也充满疑惑，她知道族长向来事必躬亲，即使在平日里抱恙在身也从不会缺席族中议事，而如今连着四五日不理族事，这也太不像是族长的行事风格了。
“近日我有要事和族长商量，这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这如何是好啊！”鲁鸣毅握着拳头，愁眉不展的说。
阕洲大陆上的恪落族已经悄然崛起，势要横扫整个阕洲大陆，他们大肆掠杀吞并其他弱小的部族，也使大批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流民在这大洲上肆意逃窜，举家搬迁到相对安全的部族去。
可惜，粥少僧多如何能支撑日益增长的流民生计。最终，那些流民组成了暴动的源头，以侵占他族领地来自保。
奈诺族西野边境的菏泽族很快不是要被恪落族攻陷，而是要被这声势浩大的流民暴动所倾覆，西野周边也出现了小股流民活动。奈诺族驻守西野的鲁家军一刻也不敢松懈，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迎战。
鲁鸣毅趁着西野边境局势还不算紧张，立刻赶回王城，与族长商讨应对之策。可是，连着几日都见不上族长，他也是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鲁将军，西野的局势如何啊？”孟长老孟霁询问。
“西野的局势很不稳定，以往菏泽族与我们是敌对关系，如今却是我们天然的屏障，若是菏泽族覆灭了，怕是我们也岌岌可危啊！”鲁鸣毅愁容满面地说，“西野的地形易攻难守，只有请求族长增兵支援了。可是，没有族长的应允如何可以集结军队啊？”
孟霁听了鲁鸣毅的话，也是一阵蹙眉。他早就知道西野的防守是整个奈诺族最薄弱的环节。虽然自己手握数十万孟家军，但是孟家军还要驻守东新，抵御东新边境的孟安族和羌若族的来犯。而且即使孟霁想调拨自己的军队支援西野也要得到族长的首肯才行。
孟霁做事一向循规蹈矩，他是万万做不出越俎代庖，犯上作乱的事来。
碧荷听着孟霁舅舅和鲁鸣毅的对话，虽然知道现下局势紧张，也不知过去的几日里，西野是否又出现流民暴动，只可惜自己没有调兵的权利。
没有族长的出席，王帐中的议事也早早结束了，碧荷走出王帐，看着阴霾密布的天空，应该快要下雨了。阴雨天总让人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
碧荷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去王庭探望族长的病情，可是一想到族长身边有孟彩霞和慕容云珠照顾，只怕到时候不但见不到族长，还会被孟彩霞诬陷她图谋不轨，反而弄巧成拙。想到这里，碧荷又一次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趁着还未下雨，赶回了汀凇小居。
“碧荷，这几日回来的都很早啊！族中没有什么要事吗？”星澜坐在客厅里，喝了一口温热的水，说。
“有是有，可是，爱莫能助啊！”碧荷坐下，无奈地说，“也不知族长怎么回事，几日都不来王帐议事了，好多事等着他定夺呢！”
“哦……算算时间就该在这几日了吧！”星澜看着窗外细雨朦胧中的汀凇小居，自言自语的说。
碧荷诧异地看着星澜，突然心跳得厉害，她想起星澜和她说过的两年之约就在这几日。难道族里要发生什么变故吗？
“碧荷啊！”星澜转过头，注视着碧荷，缓缓说，“一切都无法阻挡将要发生的事，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却不要太过急功近利，适可而止就好！”
碧荷不太明白星澜说得“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碧荷紧张的说。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星澜说。
碧荷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等到阴雨绵绵的下午。薛珉风尘仆仆地赶来汀凇小居，也带来了王城里的噩耗，整个汀凇小居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星澜，我和你说过不要动慕容家的人，你为什么不听？”碧荷气愤地指责星澜，说。
碧荷长久以来的冷静终究是被族长病重，不久于人世的消息而彻底击垮。
星澜说：“碧荷，我答应过你就绝不会出手。这都是族长的命数。根本就不需要我出手，族长也会有此劫难啊！”
“那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也许我可以……”碧荷眼眶通红的说。
碧荷此刻追悔莫及，若不是她一直诸多顾忌，瞻前顾后，也不会等到族长病危。
“碧荷，你先冷静一下，族长向来身体强健，怎么会突然病危呢？”薛珉一旁安慰的说。
“一定……是孟彩霞……”碧荷握紧拳头，气愤地说，“我要杀了她！”
“碧荷，你要沉住气！此时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我们要想好应对之策啊！”星澜扶着碧荷，安慰地说，“孟彩霞一定还有后手！”
“星澜，眼下如何是好啊？”薛珉急切地说，“若是族长夫人突然发难，我们哪里能应对的过来啊！”
“薛珉别急！我已经在几天前派人送书信去羌若族增兵东新，牵制孟家军。短日内，孟家军调不出人手回援王城的。”星澜说，“我想不久就会有人传召碧荷去王庭觐见族长，只怕此去凶多吉少啊！”
碧荷大口大口喘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碧荷不得不承认始终放不下族长，那个从来都是视他无足轻重的生父。直到族长危难时，才知碧荷错失了太多与族长相聚的机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碧荷靠在星澜的肩膀上，哭泣起来，“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碧荷，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啊！”星澜说，“还记得我说过，蜘蛛总是在自己织起的网上行走，终有一日，她会在自己织的网上摔下来，而且摔得粉身碎骨！”
族长夫人一直容不下碧荷，一步步把碧荷逼上绝路，却让碧荷在星澜的帮助下一步步壮大起来。最讽刺的是，如今的族长夫人也同样被逼上了绝境，高傲如孟彩霞怎么也不会容忍自己败下阵来，等着束手就擒。于是，她竟然丧心病狂的想出用鱼死网破的法子来拖着族长同她共赴黄泉。
“族长夫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现在有外族来犯，边境吃紧，正是用人之际。族长夫人不但不顾及族人安危，还蓄意谋害族长。”薛珉气急败坏地说，“她到底要做什么啊？难道是要扶持那个无用的慕容云珠当上族长吗？”
“薛珉，碧荷这里有我。你先去联络族中归顺我们的势力，让他们立刻集结兵力，做好准备对抗孟家军。”星澜吩咐薛珉，说。
薛珉点了点头，离开了汀凇小居。
星澜拭去碧荷眼角的泪水，安慰地说：“碧荷，一会儿去见族长，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我……我是一点头绪的没有了！”碧荷手足无措又伤心难过地说，“我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
“碧荷，你听我说，你一旦只身进入王庭就是九死一生。我还记得那个‘落子无悔’的孩童，愿意用九死之命搏一分生机。你年幼时能做到，今日也定能做到。”星澜看着碧荷，坚定的说。
“你……你就是那个对弈的男孩！”碧荷突然回忆起八岁时在西野与星澜的初次相见的情形。
“碧荷，你终于想起来了！”星澜说。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我还可以吗？”碧荷忧虑的说。
“碧荷，你没有退路了，族长夫人也没有退路了，你与她之间必须有个了断。”星澜看着碧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