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记 (2015.3)

不要相信自拍神器里绽放的一朵朵美貌,如同不要相信战争片里爬起来的一个个硬汉。
前者是女性的自恋,后者是男人的揽镜自照。
没有镜头感,那是连古人都不情愿的。你看那“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共话巴山夜雨时”、“执手相看泪眼”,那都是情深深雨蒙蒙的自拍。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书中自有颜如玉”,那更是男人的自励自拍:你看,这些都是我人生奋斗的方向。屋里的馨香,就是男人的人生奖状。
现代社会,翻开报纸,打开电视,浏览网页看看,无处不在谆谆教诲你:精彩你的人生。
年少时,巴不得老师表扬、奖状题名、公开出镜里,不要落下自己。
中年时,也看好削千次脸面就颜值飙升、跳百种行当竟飞黄腾达、换一个配偶却刷新人生篇章。
年老时,恨不得练一种运动、换一个医生、试另一种新药,就能速治经年慢性顽疾。
励志鸡汤熬成高汤,简直有了浪漫的味道了。
有多少励志需求,就有多少自卑的阴影。励志的频率越高,自卑的程度越深。有多少不切实际的改变渴求,就有多少浪漫的虚妄。短时间内改变的渴求越大,无力无奈的地方也越多。
来自性别自身的侵袭,也无处不在:
女人的腰腹,就是一幅江山地形图,年岁加供,米其林轮胎逐渐蚕食错落有致的起伏。
男人的发型,就是一盘楚汉争霸棋,五五开也好,三七分也罢,发际线终究如海潮退却,让位给开阔的额角。
满屏的“漂亮腿长腰细胸大”,满耳的“体健腿轻身体倍棒”,在这样的镜头语言里,能心安理得、心平气和地我自岿然,真得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粗糙、憔悴、耷拉、衰朽,皆为地球的主旋律。但是,渺小人类中,女人的勇气如此可贵。君不见那一次次从试衣间穿衣镜涌出来的眼波流盼,那简直是“立志美丽”的坚韧意志!一个没有色彩斑斓的女性群体的时代,是可悲的。一个只以女性的色彩斑斓作为点缀的时代,也是可悲的。事实上,女性消费品产业已经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亚洲女性推动全球经济发展功不可没。仓廪实而知礼节,知礼节而懂进退节制,晓节退而多元容纳,是文明必然的结果。

呱呱啼哭、不平则鸣、撕啮怒吼、喑哑低沉、默默无闻,是经由血气方刚逐渐暮气沉坠的过程。但是,岁月流转中,男人的声线如此高亢。君不见,那一缕缕从半夜球赛屏幕前迸溅出来的激情呐喊,那是“输了也爱”的千转百回的深情!
这些,都是俗世生活的英雄气概。不用惊叹号,是困难的!应该配上“相信未来”,去歌咏男女种群的“青春朝气”。

因为在现实人生中,自己主演的柴米油盐的连续剧,烟熏火燎地刷不完,偶尔涌向镜头,来一把涂脂抹粉或干天豪气,至少可以算作闲情逸趣之一种了。

在镜头前的现代人,如同在水域边定居的先祖,川流不息的是岁月,励精图治的是人生。你看,社会进展到男女同台参政,百度进去“两会、女性”,跳出来的高频的词语还是“风景”。女性是风景,女性是男性的风景。男性以女性为风景,是现代社会的风景。
不过,多少人浏览两会中的美女瞬间,何尝不是想把自己短暂的人生,也活成建设一言、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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