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夜晚,我乘着晚风出发,闪烁于波光粼粼的琉璃水面,走过一遍又一遍碧潭的桥。在山上听到三三两两的人声,手电筒发着晦暗的光,静谧的环境里萤火虫星星闪闪的光。
岸堤上,似有女子坐在其上。连身的长裙,长裙上几朵小花拓印其上,披肩的长发,看着湖面愣自出神,走近了,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笑意泛在嘴角和眼角,眼角略有几丝细纹,柔和生动了岁月。
我放缓了步子,轻声地坐在她旁边,取下戴在头上的帽子放在右手边。看向她:“你也是第一次来碧潭吗?”她整理了一下裙子的褶边,说道:“故人见旧景,也算是乐事。每次看,都像是新景,所以每次都是第一次。”这是一种新奇的说法,细细斟酌,确实也是这番道理。
湖面上,白日的小船消逝了声音,摇晃着,跟着风的踪影。碧潭桥上的灯光倒影随着水的波浪轻轻地醉倒在月色中,轻轻地,缓缓地。
她对我说道: “我家就在台北的山上,离这里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虽是从小出生在这里,成年以后,我就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台北不是你精神寄托的故乡吗?”
“曾经我以为不是,走上他乡,去往每个目的地,这些年来,突然觉得哪里的景也比不上碧潭,看那吊桥那灯光那静谧中暗涌的橙碧,你的心才是真正地安静了下来,周遭所听,唯有内心思绪。想通了,就回来了新店。”
月上梢头,对岸的歌声徐徐飘过来,是蔡琴的《亲密爱人》。
“在外的日子,会孤单吗?”我问她。
“孤单是孤单的,然而人生在这世上,有何时不是在孤单漂泊?人之于国家,时间之于光年,地球之于宇宙,哪个不渺小?哪刻又不迷茫?”
“你回来台北仍未成家么?”
“不成家,也不愿成家。我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人陪伴。我去德国,在德国的他,可以为我弹奏一曲又一曲的乐章;我走过日本,在日本的他,对我的事贴心细致嘘寒问暖;回来台湾,台湾的他,一口家乡的台语让我忆起旧日往事。我的生命不知长短,但是每刻的我都是真实的我,我对生命的渴求不过如此。”
“青春韶华短暂,老了又当如何?”
她用手轻轻地遮掩住自己的笑容,笑了起来,笑声清清脆脆,如同风吹过几串风铃。“老了有老了的活法,我无法做到为了老时的安稳沉闷硬让不喜循规蹈矩的自己过着常规人的活法,以此获得生活安稳,岁月静好的假象来欺骗自己。其实这么想,活来到世上也是缘分一场,就像今夜的我和你遇见在碧潭。凡事随缘,不必勉强。”
说完,她起身,笑意盈盈:“夜里风大,我先行一步,你回去的路要当心。”
而后,她的背影逐渐消逝在茫茫墨黑的夜色,碧潭只剩下风划过的呼啸声,小船缓缓地划去潺潺的天河。

2014年 碧潭吊桥

2014 碧潭

2014 碧潭路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