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忽然没有了睡意。脚上溃烂的地方生疼。黑暗中我泪流满面。将近两个月。伤口时好时坏,无法愈合。一如内心的伤,一次次修补,一次次被撕裂。忽然就说不出的厌倦。厌倦了坚持,厌倦了坚强。人生恍如隔梦。不过梦一场,半生坚持半生伤。
夜深人静的夜晚,细细想念父亲。想起父亲的二八横梁自行车。想起了我斜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前梁上。脚麻了,父亲停下车,让我跺跺脚。问我还麻吗?我跺着麻麻的右腿。感觉先是小腿恢复正常,然后是脚。动一动恢复如常的脚趾。不麻了。然后坐上车继续前行。想起春风十里,车铃声一串串,微风拂过耳边。想起了父亲带我在路边买了一串樱桃,幸福地看着我吃完。
父亲给我的是老一辈人的爱。无声无言。只有行动和目光。那温和的目光穿越了几十年,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忽然让我泪流满面。父亲,我想你。想起你出差回来带给我们的果脯蜜饯。想起你炖肉到半夜。把我叫醒,削上一大块,给我吃。不停地问,香不香。想起我含糊不清地回答香。父亲,如今世间人情冷暖女儿也尝了个遍。再无人问女儿粥可温,暖不暖。
我上学了,因为家境的原因,心思细腻敏感。要强。学习总是不错。父亲总是骄傲地说,单位人都羡慕我们家俩孩子争气,学习好。因此,小小年纪的我,不允许自己成绩不好。想一想,贯穿我一生的驱动力就是,我要努力,不让父亲担心我,让父亲以我为傲。可是,很惭愧,我终其一生,也没有让父亲彻底松一口气。当被现实狠狠毒打,理想踩在脚下。我始终没有笑嘻嘻地站在父亲面前告诉他我是他的骄傲。
父亲患癌症的时候,女儿八个月。我每天背着女儿在城市里辗转几趟车去看他。有一天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我转呀转呀,怎么也转不出去。忽然就蹲在地上大哭。我即将失去父亲。八年后的深夜,忽然醒来。我无声流泪,像极了那天孤独无依的我。父亲,我想你。
父亲走了之后,我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悲伤。那段时间,连小女儿的哭声都不能唤起我的注意。我常常呆坐在暗黑的屋里不言不语。忽然泪流满面。我从此没有了努力的动力。我陷入深深的自责,我的努力有什么意义,莫不如陪在父亲身边多给他一些安慰。父亲,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做你的乖小孩,啥都不干就陪在你身边。
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