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生还是有很多我不喜欢的坏毛病的。
他是软的,不管你发出多么歇斯底里的进攻。都会被他反弹回来。让人无奈,又没脾气。
不喜欢世俗和套路,却比谁都活在套路里。不喜欢碌碌无为的平庸,却比谁都认命。
遇见他的那天,我刚从三亚回到济南。脸晒红褪了皮。像极了一个害羞的小女孩。我找他买琴,他带我兜风。后来的无数个傍晚,我俩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的时候总是回忆起那天,因为两个宅的要死的人在一起,第一次约会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我并不想讲述我们之间平凡的爱情。我想告诉你们,他的故事。
”出生的那天起,我就注定是个替代品。是爸妈的心理安慰。是哥哥的退路。”这是曲先生第一次跟我袒露心声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那一刻我觉得他敏感脆弱的像一个找不到岸的小破船。35岁的他已经开始脱发,皱纹在他的脸上,却从没长在他心里。我觉得我得保护他。
曲先生年轻的时候可是个浪子,虽然我从没见过。我偷偷的翻过他手机里的相册。看到过他做音乐留脏辫的照片。那个满眼愤怒和欲望的年轻人的影子,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因为哥哥身体不好,不能照顾自己,爸妈年龄大了。曲先生三年前从南京搬回济南定居。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排斥济南、自我抗争的人生。我知道他很痛苦。
曲先生在南京做着自己喜欢的音乐行业,有喜欢的朋友们。他总是跟我说起以前,说起在南京,他的眼睛还是会隐约的出现欲望的影子。对自由自在的欲望,对爱情的欲望,对音乐的欲望。这样的欲望像他的灵魂一样,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统统消失了。他的朋友们渐渐在音乐行业越来越好。慢慢的在音乐节上、主流的媒体、歌单推荐里出现。他说他替他们开心。可我看到他偷偷的难过。你也许会像我一样质问他,为什么不坚持。照顾家人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一切。他总是笑笑的跟我说,“还不是因为我能力不够。”
他很喜欢示弱。我听他赞赏过很多人。但是我能感觉到他骨子里的高傲。他看不上那些人。那些貌似拥有了全世界,用物化的一切来装裱自己的人。可能吧,曲先生不知道怎样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自己的命运。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哥哥,和70岁的父母,同时,坚持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我也看到了他的孤独。即使我理解他为什么对生命示弱,即使我知道,对他来说,生命在30岁那年就已经开始浑浑噩噩。
他开始感受到了无力。后移的发际线和下降的体力,冷漠的朋友圈,并不舒适的工作环境,日渐沉重的责任和负担,没有方向的未来,逐渐远去的自己。他开始手抖,开始说梦话,总是一直一直出汗。如果这个时代的价值标准就是成功的话,那曲先生是失败的中年男人。没钱,没时间,没结婚。可是,其实,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成功标准。曲先生用力的活着,认怂,去爱,思考。我想,他的人生也很好。
他现在依然在积极的生活。谈恋爱,养狗,找朋友。笑起来让你觉得开心,开玩笑的时候让你觉得美好。像你身边缺少不了的空气,阳光。总是忍不住的靠近。
我今年27岁,有时候会想。如果我过了三十岁,我还不知道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那我怎么办。三十岁像一个焦虑的临界点。我很害怕。我害怕我过不好这一生。我更害怕自己的一直都这么焦虑的平凡着。有时候我会在深夜失眠。突然觉得三十岁生日近在眼前,有时会在睡梦中惊醒,梦到自己70岁了依然碌碌无为。
也许,我们需要的并不是成功。只是一条主线。被扔进漫长的人生线上,除了生存下来,总得找点让我们坚定的东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可以开心的向上帝炫耀。你看,我找到了通关秘籍。
其实,我们分手了。谈恋爱总会分手。这没什么。没有遗憾。没有爱恨。像是找到了一本喜欢的书,读完了就放回书架上。书有书的归宿。反正内容都刻在脑子里了,人生嘛。
没有理想的人,他也会伤心。其实每个人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