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中学明道,西学优术“

“中学明道,西学优术“说,见于浙江某知名公司,因经营之成功,执事者归纳其成功之经验即此寥寥数句。国人之思维习性,大抵仍不脱”成王败寇“之窠臼,以今时”黑猫白猫“之评判标准,此说自有其存在之理。然或有为人师者,持此论登堂入室,淑与学子,则有待商榷。窃以为不敢苟同焉。

前清末世,洋务派巨匠高擎“师夷长技以制夷“旌旗,具体而微者,莫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论之盛者也!此论风行一时,”体用“之辩遗留至今。其功效如何,自不待言。”中学明道,西学优术“说,酒盅似新,其内盛之物与前论几无变化。百年之后,竟重登庠序讲坛,岂不奇也怪哉?既有所新奇,又涉经贸之理,且试为之戏言数段,贻笑方家。

暂举三事以言之。汉族文化,三千年而下,首倡耕读,以农立国,以士兴邦。泰西诸国,历史之悠长或有不及处,其农耕之史亦不短,然近代其崛起之速,不赖丘田阡陌之事,实依商贸互市之力也。何谓也?耕者有田则身立而后家成,举族乃安之,多固守一地不妄动;商者逐利,为求厚利而甘冒风险,无所不用其极。概言之,耕者守,商者攻。百年间四海局势因之大变,商者挟其坚船利炮,奇技淫巧,跨海而至,横行天下。其“道“之所及,无远弗届。虽我泱泱中华,亦不能不顺势而变。如此滚滚横流,中学之”道“何所显耶?再看今日吾国之商贸,不奉西方商道为圭臬者,可有几人?又或曰,西人之论与其科技,俱以术论之而以矣。然其“利益最大化”,“供需平衡”诸论,道破玄关,直达心底,中学与之比肩者何在?其不惟影响行市,更有甚者涉及民生大计,为执政者用之,其功似有胜于吾国先贤谓之“王道”者,中学所讲明之“道”尚有甚于此乎?此其一也。

袁农平院士,身具大智慧,常怀宏志,历廿年之艰辛磨难,几经挫折,发明杂交水稻,惠及天下,功莫大焉。然其所为,可称之为“道”乎?其为学之心志坚忍,意念精诚,诚为学之道哉。而语之曰“耕种之道”则未必。农耕之“道”,不外“天时‘,”地利“,”人和“而已。天时者,风雨调和也,地利者,土地肥沃之所谓也,人和者,依时而作,及时收割也。此三者相合,丰收自然可期。三者有一不合,多半颗粒无收;而杂交水稻之发明,合此三者之利,更增产量也。昔者,某产稻谷五百斤堪称丰年,今者,杂交水稻之发明,亩产可达八百斤乃至千斤,耕者孰不为之振奋焉?此等吾国之高深之术,虽脱胎于泰西之基因科学,然应用至此等境界者,普天之下,堪称前无古人矣。类此者甚多,此不赘叙。岂可妄称”西学优术“而妄自菲薄焉?此其二也。

再以该浙江企业观之。其企业管理经营,莫不依从西方现代企业管理制度而行。与同行相争,其拟定之策略,无不暗合西方之市场理论。若说其经营之道,尽得之于“中学“,恐难让人信服。其机械工具,诸般技巧,俱为泰西所传,或可与”西学优术“相称。而产品足可”干倒西门子“,倘其术不优,精微之处不及,何以有此成就?诚然,其常念初心,产品出色,实属不易。然以”仁义礼智信“用于商场,为求中学之”道“恐不可得。商场之波谲诡诈,向以”王道“、”霸道“杂而用之,若以此为中学之”明道“,似有可通之处也。据此观之,其后两句”中西合璧,以道驭术“方为关隘所在。

西人之道,浅显易懂,言之成文,佐以实证,少有更替。更兼条分缕析,逻辑缜密,体系完备,故取法者尤多。百年之前,日本以弹丸之地,称霸亚洲,与其力倡“西学”不无关联。时至今日,日本之西学与本土之学并行,无分轩轾。今之西人多为日本之学侧目,而不知千年之前中华之文化正朔矣!

中学之谓“道”者,向来“博大精深”。先秦百家,俱有所本。前辈圣贤,小子岂敢妄言?知“道”者不言,抑或不能传之后世,何其痛哉?有所得者,常怀自矜而托为前贤所作。如此一来,谬种广播,“道可道,非常道”此之谓也!更甚者,前贤之珍珠尽弃,而发之狭隘,阐以私心,上媚权贵,下欺庶子,以讹传讹,又何其悲哉?“道”,“术”之别存焉,而“中”,“西”之异,强为之割裂,诚无益矣!

今中华之大道,欲行之天下而不可得,其“术”不“优”耶?其“道”不“明”耶?

岁次庚子仲夏 于湘潭寓所 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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