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豆豆死了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小玉失神地牵着两只喜乐蒂，漫无目的的走着。一人二狗在小区里转悠了半个多小时，小玉跟丢了魂似的。

“小玉，嘿，嘿！小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小玉脑中回旋，小玉并没有反应过来有人叫他，直到感觉到手里的绳子绷紧，两只狗在绳子上给了相反的作用力，小玉才被迫放缓脚步，这时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后面的声音追了上来，声音之后出一位身穿白色练功服的大爷，大爷一路小跑过来，脑袋上已经出了一排细细密密的汗，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头顶地中海的荒原上。

“李叔，早呀！”小玉回过神来，仔细的看着张叔头头顶上的那片荒原，一时间觉得有些滑稽。还没来得及寒暄，这位李叔急切地打断道，“你家豆豆是不是不见了？是不是？”声音因为刚刚的剧烈活动显得断断续续，但李叔也顾不得那么多，语气里充满了焦急。

“嗯……昨晚回去就没见……着。”这最后一个“着”字还没说出口，李叔一把拉过小玉，强迫自己调匀呼吸，严肃地说“你先别遛狗了，走，跟我去个地方。”

小玉好像听见自己的心里“咯噔”一下。“哦，我…我先回去放狗。”小玉有些不安，但毕竟手里还牵着客人的狗，也不好就这么晾着。

李叔叹了一口气，“唉，我陪你去吧。反正，也不缺这一时半会儿了。”说完，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玉的心随着李叔的叹息声沉了下去，但他也不敢多问，总之，潜意识里小玉觉得李叔说的应该跟他家豆豆有关。

一路无话，小玉与李叔走回宠物店花了大概十分钟。待小玉把两只喜乐蒂被送回它们的自由活动区，又收拾下遛狗绳之后，李叔开口了，他说，“小玉，你给我倒杯水。”

小玉照做，从柜台后面的饮水机的两个出水口接水，待兑好合适的温度，这才端出来，递到那位李叔面前，“李叔，您刚刚运动完，不能喝太凉的。”

李叔接过水杯嘬了一口，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小玉…我知道你话少，老实说，要是光看面相，你一点儿也不像个热心的孩子。说难听点，我刚认识你时完全没觉得你是愿意照顾小动物的人。但日子一久，你相处下来，我能感觉到你对这些小动物们是真的好，就连我家小六也能感觉到。”

“李叔，您直说呗，什么事呀？”小玉倒也干脆，他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豆豆出事了，你要冷静。”李叔很紧张，生怕小玉突然很激动。

没想到小玉很平静，“叔，豆豆昨晚没回家，您表情又那么严肃，肯定是它出什么事了，您不方便说咱们就直接过去看看。没事的，我的狗…捡的…也没那么金贵…”

小玉这么一说，李叔反倒释然了，嗐！还能坏到哪里去呢，“那，走吧！”

十分钟后，小玉跟着李叔到了一片小树林，隔着老远，小玉看见李叔的狗小六蹲在一摊什么东西旁边，一动不动，就算小六看见主人出现了，它也只是坐在原地，摇扫着尾巴。

小六是李叔家的狗，今年四岁。是一只全身奶白色的大金毛，按照宠物协会的行业标准，小六品相非常不错，无论从头骨比例、面部特点，还是骨量体型，都呈现出非常完美的状态，再加上小六一身油亮有光泽的被毛，微微呈波浪状，柔软又健康。总之，小六这只大金毛，除了口水有点多之外，再找不出其他毛病了，老实说以小六的品相，就算不走后门，直接拿去参赛，也是肯定能得奖的。

小六其实是工作犬，确切的说是生活服务犬，负责日常生活中给人提供帮助，但更主要的是帮助李叔预警老伴儿的糖尿病症。

李叔的老伴前几年因为糖尿病神经病变，已经完全无法下地行走，李叔虽然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照顾骑老伴儿来也常常力不从心，在糖尿病预警上完全依靠小六来把关。

说来也挺令人心酸的，老两口年轻时虽然都在基层机关工作，但收入却也不算高，辛苦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苦口婆心教导一双儿女一定要好好读书有出息。儿女倒是有出息了，如今出国定居，现在各自有了家庭，反倒是回来看望父母的机会太少。老两口如今一个高血压，一个糖尿病，都做好了常年靠轮椅生活的打算，很难想象要是没有小六，谁来保障老两口的健康问题。

李叔在朋友推荐下去申请领养服务犬，小六就这样到了李叔家，这几年无论家里大小事情都由小六照看，别看小六只是一只狗狗，但照顾两位老人却不得不说十分专业，从预警健康到生活帮助，小六不亚于一个成年人。小玉很羡慕李叔，倒不是小六有多能干，而是小六这品相，只是当一只服务犬着实有点浪费，他总想着这要是带小六去参加一些知名赛事，一定能那不少奖回来，指不定小六哪天就出名了，随便生一窝小狗自己就能发财。

当然，小玉也不傻，他从来没有跟李叔直接聊过这个话题。毕竟李叔是拿小六当家人的，怎么可能为了钱去让小六当种狗？不过，骗李叔让小六生几窝漂亮的小狗崽倒是有可能。小玉第一次遇见小六时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那时他与李叔也不算熟，所以这想法他一直放在心里，没敢贸然提出来。

不过，小玉其实也暗地里跟李叔提出过这样的建议：自己想帮小六物色女朋友，愿意给小六物色一只跟它一样好看的狗媳妇儿。李叔当然不可能知道小玉的真实想法，只觉得小玉这小伙子还不错，虽然看脸色不是好相处的样子，实际还是挺热心肠的。

其实，能认识小六，也是豆豆的功劳，确切地说，小六是豆豆引荐的。

那是一个周五，当时是夏天，一整天都下着大雨。

那天，小玉心血来潮带豆豆到了店里，主要想着今天一定会加班，他也不想豆豆总被关在那个小破楼里。

要是放在往常，周五晚上应该会很忙，因为周末宠物主人们会带着自家毛孩子出门玩，或者上班族们正好一周都没有好好陪过自家毛孩子，在家闲着没事，总会带着自家宠物来洗个澡或者美容一番，这样一来宠物和主人们可以好好享受干净又美好的周末。

恰巧那天下了一整天雨，来店里美容的狗一个都没有，小玉其实也不急，想着人少也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还能跟豆豆玩一会。

他突发奇想，打开逗猫用的激光灯，去逗豆豆，骨头形状的影子在地上飞来跳去，豆豆也挺机灵，知道自己主人在拿自己都闷子，很配合的扑上去抓那粉色的灯光，豆豆要是着急了，就会汪汪叫两声。豆豆的叫声很特别，虽然它两岁多了，早已是只成年狗。但豆豆的叫声还是小奶狗的样子，每叫一声都让人觉得是有只小奶狗受人欺负了，小玉很喜欢听豆豆叫，他觉得豆豆一叫心都会被它融化。

那天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挺多，他们大部分是被豆豆的叫声吸引，一时好奇，才走进店里看小狗。这样的人大部分虽没有什么养宠经验，只是被豆豆的叫声吸引过来之后对橱窗里展示的小狗幼崽产生了兴趣。

小狗崽们也很懂事，卖力的拿抓子拍拍透明的玻璃门，似乎在喊，拜托拜托，带我回家。它们好像知道，只要被带回家，它们的生活就会从此变得不一样。

小玉见店里来了客人，自然要上前招呼，豆豆也非常有眼力见儿，知道自家主人在忙，立刻停止游戏乖乖地走到柜台旁，安静地趴在地上。

这位客人问得很仔细，从小狗日常喂养注意事项到疫苗接种，再到幼犬疾病预防事无巨细一一咨询着，小玉耐心地与客人分享，也表示如果在他店里售出的小狗，会手把手教新主人如何与小狗培养感情以及如何照顾。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小玉与客人相谈甚欢的气氛里，豆豆低低“汪”了一声，从店里跑了出去，客人惊呼，“欸，你的狗跑出去了！”小玉其实也吓了一条，豆豆平时不会无缘无故跑出门去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但小玉感觉这位客人已经起了立刻接小狗回家的念头，成交势在必行，他镇定的说，“没事，一会儿它就自己回来了，我家狗平时这个时间会自己出门溜达一圈，就在这附近，能找着回来的路。您看，这宠物狗呢，智商普遍比较高，除了能体会主人的情绪，陪伴主人，平时我们还可以刻意训练它们，让它们知道一些指令，这样狗狗与主人的关系也会更亲密，如果您有训练方面的需要新，我也可以教您。”

“哦！不错啊，那等于我不会的你都教我，蛮好的，”客人绝心已定，打算带面前一只三个月不到的小泰迪回家。

小玉连忙制止，“您别着急，您家之前虽然没有养过小动物，但我建议您再考虑一下，毕竟这狗还小，如果您真想带它回家，最好先回去给家里消毒打扫一番。”不出小玉意料，这话一出客人就一脸疑惑，小玉赶紧接着说，“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您看，咱们狗狗还小，现在疫苗也没打全，抵抗力免疫力自然会差一些，咱们既然决定养它，最好还是先确保环境安全，您回去打扫一下，顺带检查一下家里环境，排查一下家里的潜在隐患，这对主人对小狗都有好处。”

小玉一番话说出，客人连连夸他心细有爱心，他哪里知道小玉只是想要留住他口袋里的钱而已。

在小玉的引导下，客人乐呵呵地付了小狗的定金，又买了一堆环境消毒用品，与小玉约定了来接狗狗回家的时间，然后乐呵呵地出了店门。

原本想着今天不会开张的小玉，没想到下雨天竟然还促成了一单，运气不错。小玉忙完客人，这才想起豆豆的反常，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玉站在门口左右张望，没见豆豆的影子，他又拿吹了两声口哨。过大概五分钟，豆豆领着一只大金毛回来了。

这就是豆豆和小六的相遇，小玉只知道一个下雨天，豆豆跑出去大概四十多分钟，领回来一个品相极佳的工作犬。

小玉第一次看见小六就一阵心动，这大金毛品相太好了，但看看小六脖子上的狗牌，又看看小六身上的工作犬字样的背心，也没做他想，找到主人再说，于是小玉拨通了狗牌上的电话。接电话的自然是李叔，小玉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只说自己捡到小六，问狗主人什么时候方便来接走，李叔听小玉说小六，也没说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总之就表达一个意思，这狗我不要了。然后挂了电话。

被挂掉电话的小玉一脸懵，随即又想，要是真的不要也好。

不再多想，小玉留了小六在店里。

小玉见小六淋了雨，一身毛湿哒哒的，还伴着一股一个月没洗澡的“狗味儿”，突然有些心疼小六。可能是小玉给李叔打电话时小六听懂了一些词，很明显的感觉到小六比刚刚进店里时更难过些，虽然有豆豆上前陪着，小六对小玉还是很警惕，表现得有些坐立不安，它大口的喘着，舌头吐开，边喘边流口水。

小玉起身倒了碗水放在小六旁边，破天荒的对一只金毛说了句安慰的话，“你也别着急，你主人多半是气话。 你先吃饱喝足，保持好的状态，明天你主人就会来接你了。”说完这些，小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反常，我竟然对一只狗说这些？要知道就算是豆豆，我说得最多的也只有“过来”、“走开”、“滚”这些词而已。豆豆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家主人的温柔，它摇着尾巴上前，那鼻子顶了顶小玉的裤腿，似乎在鼓励小玉要多说些温柔的话。

小玉摸摸豆豆的头，又拍拍小六的脑袋…

“小玉，你别难过啊”。李叔的话打断了小玉的思绪，顺着李叔的视线看过去，小玉终于注意到小六旁边有一个坑，坑里埋着一条狗。

“…这是…我的狗…？”小玉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

“小六发现的，我早上准备锻炼来着……”李叔说着说着没了声音，他看见小玉的手在颤抖。

小玉不敢上前确认，只是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心理暗示，没事，只是死了一条狗，没事，没事。“李叔，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小玉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

李叔拍了拍小玉的肩膀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