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柊,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更让我沮丧的是,连回忆也不要我。
每天清晨被阳光叫醒,从空旷的大床上坐起身后,我总会习惯性地去照照镜子。那镜子很大,古铜的镜框稍稍有点结锈,它一直伸长到天花板,可镜子中的女孩却很小,亚麻色的乱蓬蓬的头发,红扑扑的圆脸蛋,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的反射下是半透明的——对于这点,我可是观察了很久才发现的呢。我总是希望我的回忆就藏在这些细节里,当然,事与愿违是常态。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就连我现在的名字都是叫一个怪人给我起的。那怪人是我的朋友,他每天早晨都会为我做早餐,味道嘛,一般,不过还勉强吃得下去啦。
“柊,快下来吃早饭。”一道清冽的男声扬起。
“来啦!”我一边推开高大笨重的橡木门,一边回应他。走廊很长,旋转而下的楼梯也很长,长得奇怪,有那么一瞬间,让我觉得我永远也跑不到头。还好,世间万物都有终结的时候,像故事书会被翻完,小野花会凋谢一样,我终于坐在了餐桌前。
那怪人坐在我对面,不出意料的一身漆黑。黑发,黑瞳,黑风衣,世间万物,也就只剩下他的黑色亘古永存了,想到这,我笑出声来。
“好好吃饭。”他瞥了我一眼,捏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清水。我几乎没见他吃过别的东西,总是喝清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好吧,修。”我说道,“不过这么大个房子就住我们两个人,你还不让我发出点声,怪冷清的。你就没有什么朋友吗?如果有的话,你可以像故事书里说的那样,请他们来玩玩啊。我喜欢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再把我这样关下去,我都要发霉了。还有还有......”
“好好吃饭。”他打断我。
什么人嘛!不过我还是闭上了嘴。毕竟,他是我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人,也是我现在唯一认识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我无法想象我离了他的生活,那才叫做真正的孤立无援,才叫做真正的“没人要”。如果他喜欢安静,那我就稍稍做点牺牲,不吵他就是了。
啊,可是真的好无聊啊。
既然不许我动嘴,那我就动眼睛好了,我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地摇着双腿,四处张望着。墙上挂着很多我看不懂的画,泛着旧黄,它们的年纪一定比我大;巨大的,古朴的壁炉中堆放着一摞原木,从来没有燃烧过,不过,这里的总是四季如春,好像也没有烤火的必要。餐桌也是厚重陈旧的,说实话,对面的修看起来也挺陈旧的。这时,修恰好抬起头,与我目光相接。深邃漆黑的眼像夜里平静的湖面——我在书里看过那样的插图,那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变得像小石子一样,跌进去,直坠湖底。
他就这样盯着我,时间突然被拉的很长,我可沉不住气,便开口了:“干嘛?要是想跟我玩瞪着眼憋笑的游戏,恕不奉陪。”我礼貌地朝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