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故人归来,尘缘若水,袅袅琴音,锦瑟丝弦。春风悠悠,夏雨潇潇,秋月朗朗,冬雪飘飘,画一池墨香,留千水风华,回眸望你,念你千千阙。
可漫卷流光,衣不如故,人不如新,你,还好吗?
(01)
天锦五年,先皇退隐,携梅贵妃云游尘世凡间。
当时太子登基皇位,各边疆之地,群起而争之,一时,战火飞扬,生灵涂炭。
那天,金銮殿上,八百里加急的奏章摞了一叠又一叠。
满朝文武都议论此事,形势不容乐观。正在大家都眉头紧缩时,一个身穿墨色玄袍的男子发出俊朗如玉的声音。
“侵我雪毓之族也,虽远必诛!我愿主动请璎,为阵上先锋,为国效力。”
他陌上芳华,朗朗如玉,骁勇善战,文亦载道,是名动天下的第三佳公子。出身侯门将府,名为纳兰秋月。
新皇初次登基,根基不稳,就只好答应他的请求。
可这帝都之城,谁人不晓,谁人不知,这御泥琴行中的墨凝小姐心仪着他,而他也钟情于她。这本是琴瑟和鸣的一桩美事,却……因国之大局而不得不放下儿女情长。
墨凝小姐常以白面纱蒙面,袭一身白衣,轻胜如雪,恍若月下而来的仙子,缈然不可寻,绝美到倾城色。
人们不知她从何处来,亦要到何方去,人们对于这位高冷的绝美女子的认识,来自于他,那是一个格外普通而又寻常的下午。
暮色渐西沉,远方,青山轻吻着夕阳。那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奇怪的是,她的白衣,像是被鲜血染的红。
枪淋弹雨中,除了冰光刀剑之声,在另一片竹林里,还有一位墨色玄袍的公子在吹箫,看似,气定神闲,实际,正是此箫,扰人思绪。
他救了她。白色面纱下的她,微微有一丝动容,唇角的笑,似开心,又似无奈,但一场悄悄的阴谋正在逼近,像极了这即将到来的黑夜。
夜色正浓,是十五月圆之夜,正是多事之秋,墨色玄袍男子眉头微蹙,他不知,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寒意,他的毒蛊天蚕会不会发作。
稍作转身,他便向那名女子转身离去,并未有支言片语。可在这迷幻的丛林中,他的意志渐渐消散,那女子,便将一粒丹药喂给了他,并以她自己的血为药饮。
毒蛊天蚕,中此咒者,前三年,平安无事,日后,随年龄增长,每到中秋月圆之夜,便会骨骼经脉巨痛,如地狱之火,直至成人礼那年,嗜骨之疼,非死即伤。
但此咒唯一可解之法是情殇。就只有真心相爱的那个人,用自己周身的血脉加之雪凝丹可解,但也只能缓解,真正可解之法,是以命换命,所以,任何史书,并未对此记载。
那黑夜之下的女子,美的不直实,也看的不真切,她轻轻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为什么,屠杀满城无辜的百姓?我知晓你,忠君报国,可你,怎么,忍心,让他们无辜惨死,尽死在你的铁骑之下,这就是王道吗?那其中,也有我的爹爹,这些,你知道吗?”
月上柳梢,那个白衣女子带着决绝,而坚毅,又有些许不舍的眼神,就那样消散在月色中。
只留下墨色玄袍男子晕倒在槐树下惨白的脸。
第二日,男子幽微转醒。隐约觉的后背有些吃痛。
望着远处蓝天的白云“倾云,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对吗?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她也同你一样穿着白衣,举足神情,像极了你。”
他就这样静静的走在这迷林里,回忆似水流年,那时,他还是一个孩子,天蚕毒蛊突然发作,他面色狰狞,就昏倒在地上。
朦胧中,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白衣的小姑娘,给他弹琴。渐渐的,他在琴声中,忘记了疼痛,久久的睡了。
他找了好久,一直都在找她。所以,只要是白衣女子,他都会去看。而今天,是她吗?
来到了帝都之城,人来人往,无上繁华,可在长安街东南的一角,有一个琴行,与这繁华极不相衬。
耳边所过之声,思之悠悠,情之所爱,如丝如缕,轻盈梦幻。
天紫蔓纱下,他对那弹琴的女子也看不真切。恰似花非花,雾非雾。
他缓缓踱步,绣口一吐,即兴作诗,浑然天成。
“黄叶飞扬簌簌落,琵琶谁扶轻轻弹
风动衣抉闻歌泣,音空飘渺惹人愁
湘娥二妃泪挥竹,望眼欲穿君不归
冠礼时分青丝浓,如今蹉跎鬓已霜”
“我看姑娘,出淤泥而不染,芙蓉不及美人妆,以后,此琴行就叫御泥吧。”
四目相对,似春夏到了秋冬,似前世到了今生。
从那时起,人们便知道了这白衣女子,一时这琴行也风名鹊起。
纳兰秋月也常常会来此,听丝弦管竹之声,人们以为,这对壁人,会结为秦晋之好。
可奈一纸战书,却从此不知,再相见,亦是何昔?
御泥琴行中,她依然如昨日那般,优雅抚琴,她矛盾,她纠结,她盼了十年,谋身谋情,不就为了替爹爹报仇吗?
可直到那一天,真正来的时候,她又害怕了起来,十年相伴,于他,不知道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可过了他去前线的日子,再相见,亦是生死决,她得为爹爹报仇,得为无辜惨死的北漠人负责,因为他是部落的公主,她不能让兄长为她涉险,她不能,让十年谋划,毁于一旦。
她思绪飘的太远太远,有那次与他的初次相见,也有城墙外累累的白骨,以至于,他来了,都没有发觉。
“凝儿,想啥呢?我……不知道此去会有多久,我……”
话还未说完,那个白衣女子,就突然用手指覆在了他的唇。“不,什么都不要说”接着,她扑向他的怀抱。像用尽了一生的执拗,她不想伤害他的,真的不想。
“不,我要说,天冷了,记得穿衣,去哪记的带上护卫,下雨了,就不要去淋雨,弹琴莫要累着,若,……有更好的佳人,你记的,要……”
“不要,我谁都不要,我们成亲吧,然后,你再走,好不好”她蹬着如杏核般大眼,无辜的,似下一秒就云集了泪水。
夜很静,风很轻,久久的,听见了他在她耳边泥楠的一声“好”
她高兴的乱蹭乱跳,拉着他的手,“走,我们去对着城外十里的梅林,拜天地去。”
“好,都依凝儿”他轻脚一点,将她揽入怀中。
然后,他们就到了梅林,拜了天地。
他轻轻的浮开了她的发丝,“凝儿,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定为了铺天下十里锦红,你要等我。”
“好,现在,你陪我去天香楼吃好吃的,然后我们再去一线天中看星星,然后,你就走吧。”
他轻轻牵着她的手,陪她去了她所有想去的地方,把她送回了御泥琴行,并点上了迷迭香,他不想,让她去送他。
当第一缕晨曦洒在这帝都之时,他已经出了城外。而她还在沉睡。
前线战况不容乐观,北荒蛮夷虎视眈眈,加之,原来的主帅贪污行贿,与其暗中勾结,内忧加之外患。
马上又临近中秋月圆之夜,他的天蚕毒蛊也会发作,这是一场硬战。
他看着这远方的月亮,不知道,她还好吗?正思之此情,却收到飞鸽传书一封,墨凝去了。
一时间,他说不出什么滋味,难过到无法自己,心痛到无法附加。这一夜,他彻夜难眠。
第二日,他请求去前线,他要去陪她。可那一刻,才是心碎,才是心痛。
那个剑气英发,直指长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结发妻子。她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纵使,身为墨凝的她,病似弱柳扶风,平时也是一袭白衣,轻胜如雪,但,正因为爱到了骨髓,她就是大红宫妆,他也知道,那是她。
久久的沉寂,唯有他们,四目相望,周身都已杀得分外眼红。
良久,他俊朗如玉的声音,充斥了冷漠“既然,你要的是一战,那便战吧”
然后,一提马僵,灵波微步,脚踩祥云,去了前方迷林。
那女子,也一展轻空,跟上他了。
然后,变开打了,男子先是靳焱斩,蓝光闪现,四周树木尽树摧毁。
女主,一招天女散花,隔空舞步,也紫光轻盈。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一个攻,一个守,直至月亮都出来了,仍难分胜负。
“夫人,好手法,好计谋。”
然后,女子不由的慢了步伐,忘了功法,忘了秘诀,眼看,他的招式定让她措骨扬灰。
她忽然闭上了双眼,不愿去想,如此也好。
可轻盈之中,好想入了一个怀抱,她睁开眼时,正是他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的脸。
落地后,他放开了她,可他自己却晕倒了。
她还没来的及唤他最后一声,这是中秋月圆之夜,他急忙拿出一颗丹药,正以她的血为药饮时,发现,根本就来不及了。
蛊虫已到血脉了,她就盘地而座,以玉女心经秘法为主,为他引渡自己的血液和真气。
她早已忘记了家国情仇,她如今,就只有他,不想让他死。
当这十五月圆的长夜被晨曦的微光代替之时,男子已幽微转醒,并觉骨骼轻奇,神清气爽。
还未有多高兴时,他便看见她倒在青石板上。
他去看她的气息,竟微弱至此,脸色是如此透明到没有血色的白。
“我叫倾云,就是十年前初见你时的那个姑娘,可你却在战场上杀了我爹爹,我是北族部落一袭的公主,你不必难过,有你,我很开心,你的蛊虫,我也替你解了,余生,你忘了我吧,但请你,每年的中秋月圆,可否,只想我一个人”
天锦七年,纳兰秋月平定战乱,封其玉侯王,记一等功。但为保边境太平,特赦北漠一族,与其百年修好。
又到中秋之节,帝都城内,依旧是华灯初上,无上繁华,唯有一墨色玄袍的男子,独自来到了城外十里的梅林。
当下梅花并未开放,可这里依然如火般绚丽,他齐放了千盏孔明灯,这里,美的如画。
我以为,今夜,会是故人归来,在这南国的秋,我特意将最美的花采摘来送你,我对这那一方浅浅的孤坟,那坟前枯死的瓦菲,遥寄这阴阳两隔的相思。十年,我来不及思量,来不及回望,小轩窗,梦梳妆,梦中,芙蓉不及美人妆。
云儿,每年中秋,我都只想你一个人。就像我又见一帘幽梦,而梦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