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人,安详的笑着,似是得到了一种解脱。而在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照片里的人在少女时代也曾清丽动人,亭亭玉立。
这是我的老姥姥,今年暑假去世,享年八十。三个月前老姥姥被查出患有阿兹海默症(即老年痴呆症),时不时会忘记一些事情。上一辈的人讲究“落叶归根”,她老人家便不远万里从北京坐火车回到她夜思梦想的故乡,借住于大女儿,也就是我的姥姥家。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便是在那间有些年代的老房子里。
那一日,与老姥姥亲近些的亲戚都汇聚在姥姥家,名义上是来慰问老姥姥,可说到底不过就是大人间的聚会,每个人进门后便三五成群地坐到一起,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独留老姥姥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木椅上。我坐在角落打量着老姥姥:她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混沌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细看之下,有晶莹的泪花在眼角悄然绽放。她干裂的嘴张了又张,几度像是要开口说话,却终是没有发出一个音,抓着衣襟的手紧了又紧,似要将其抓烂。良久,她似是放弃了,只是轻不可闻地叹了下,嘴角拉扯间,是一抹苦笑。那一刻,鼻子好像酸酸的,心涩涩的,像憋着一口气,好难受,好难受。
当大人间的“聚会”结束后,大家这才挨个走到老姥姥的面前,摸摸姥姥,笑着安慰她两句,便急不可耐的走了,最后留下我们一家人帮姥姥收拾饭桌上的餐具。弟弟小,胆子大也外向,拉着老姥姥胡言乱语了一通:“你看,车车,给你,不用谢……”我怕惊扰到老姥姥,便急忙去拉弟弟。抬头间,却愣住了。老姥姥笑了,像三岁小孩般笑了,不再是苦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与阳光同样温暖的笑了。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得像颗花椒,溢满了满足与生气。那一瞬间,压下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什么寿大福大,到底是抵不过亲人间的温暖。
大人们常说,老姥姥是幸福的。她活到老八十岁,算高龄了;她走出了农村,在大城市享受日子。可我想说,不是的。外面再好,大底抵不过自己的家乡,活的再长,没有家人的陪伴,活着也只不过是活着而已。我想老姥姥去世,也是一种解脱吧!脑海里的橡皮擦,擦去拉她的记忆,擦去拉她的一切,甚至没有给她留下怀旧的机会,就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活着漆黑的世界,无牵无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原来,幸福的方程式中,80岁不等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