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赴台,本无特殊目的处,惟前数度来游,未曾至学府行历,引以为憾事,每每读书,阅及渡台诸先贤事迹,更为甚之。恰逢午后闲时,自华山文化创意园区已出,遂漫步于台大,看天高云淡,风尘古朴之意犹存,一如斯时斯人。
台大始于1928年,其前身为日据时期所建立之“台北帝国大学”,1945年,台湾光复后改名为“国立台湾大学”,历任罗宗洛、陆志鸿、庄长恭三校长,然彼时中土大乱兵马倥偬,局势波及岛内,贪污横行、物资短缺,国府尚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一校乎。经费短缺、师资匮乏、学潮迭起、乱象丛生,继罗氏回归植研所,陆氏未久亦知难而退,庄氏则干脆于1948年底北归,一时间此等学府竟成烫手山芋。乃至1949年1月,中州大势虽未定亦不远矣,傅孟真先生随史语所入台,以所长之身兼任台大校长,虽至其身殁亦只两年不足,却使台大于大乱局中迅速崛起,奠定其自由敦学之精神,殊不容易,此亦为孟真先生何以既非首任亦非长任,却为台大之魂至今。然若以孟真先生之生平视之,则实不足为奇也。
孟真先生实为新文化运动之先驱,著《文学革新申义》以应适之先生、创《新潮》月刊而引一代风潮;五四时为学生之领袖游行总指挥;至欧洲学成归国后,先任教于中大,并创办史语所,后兼任社科所,筹中央博物院、掌中央研究院,两代北大校长、四任国民参政,抗战时嘔沥心血、光复后不忘忧思,重庆敢面谏介公于榻侧、延安可长谈润公于烛下,学政两界,殊不闻“大炮”之威。
惟以四九之后,孟真先生因守自由主义之持,以齐鲁之士而居,黯然海渡,抱志“归骨于田横之岛”,竟一语成谶;于陆之上,除非批判,更难见于文端,实使人呜呼哀哉,痛惜至极。
斯人已逝矣,然庙堂仍在,偌大一陆,痕迹难寻,孤岛一隅,钟声在耳。漫踱椰林,于行政楼前,可见一钟高悬于铁架,即为纪念孟真先生之傅钟,上下课时,鸣之21响,乃为纪念先生之名言,“一天只有21小时,其余3小时是用来沉思的”。钟声悠扬,亦为勉励学梓“作息定时,生活有序,俾闻声惕厉,精进不已”。
校门之右侧,则为先生之墓园,名曰“傅园”。此园本为台大理农学部之热带植物园,先生逝后,台大为纪念先生,与各界及先生家属讨论决定于台大校内择处安葬,由陈诚等要员携台大重要人士组“斯年堂筹建委员会”,最后定葬于此,遂更名为傅园。
园内草木苍莽,人迹杳至,于郁葱之间,一仿希腊帕提农神庙之神殿式建筑,幽然于此,堂前无字方尖碑、喷池古美,庄严宁静,即先生长眠之处——斯年堂。
九州治下,纵横捭阖,称当代奇才五百年不世出;
田横岛上,师道庄穆,造后辈学风廿一响有钟鸣。
谨此以致民国先贤傅孟真先生。
丙申年八月廿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