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悯

我不想就这样走进那片海。

很失望吧,明明答应了与你一同观赏,可我却临阵逃脱了。其实这并不能怪我,只是时机未到,一切尚未成熟,所以这个篇章还不能就这样潦草地收尾。

彻夜难眠,思绪不定,我还在苦苦思索着如何美化这烂俗的故事。平庸的情节,错误的时机,卑鄙的人物,在我的故事里苟且偷生着,却千方百计想要逃离,挣扎着这早已被注定的命运。可怜的人儿,你说我该如何告诉他们?用这世间最美丽的词汇告诉他们,其实海不是海?

你说这过于残忍。可这已是我对他们毫无保留的善意。语词是危险,修辞是危险,这世界最华丽最充满幻想的东西是危险而虚假的,像是被玫瑰缠绕的枪支。你说她的话即是美丽,可美丽即疯狂,你要小心。

上一个故事是多久之前留下的尾声了,已经记不清了,但你心中的海依旧是海,有着让你一眼就心动的寂静和澎湃。响彻了多少个日夜的汹涌,不知有没有冲走你记忆里尘封多年的怆伤,让你试着打开那扇窗,看一看玻璃外面的世界。

纠缠了多少个日夜颠倒的梦境,枝蔓肆意生长在窗前,雾气弥漫时便遮住了眼前的一切。世界的倒影投在那面玻璃上,竟是如此的蔚蓝,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这是你不曾见过的吧。

我曾与你约定一同走向海,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怎样的选择都没有错,可为何不将错就错。你瞧我们都喜欢这束光,它将人带入歧途,生活也无非是这样,一切都差不多,我们带着纯粹和期待来到这里,落入心碎潮湿的池水,慢慢融化,羞愧的回味无穷。

你预感不到危险,就像我无法永远躲在黑暗里爱你。

你说这世间的美好历历在目,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最适合奔跑。于是你迫不及待地前进着,不曾停留驻足,却贪婪地想要拥抱每一个璀璨的瞬间,留住每一缕为你深深着迷的光线。你忽然回头朝我微笑,那笑容闪耀的让我睁不开眼,你劝我走快一点,不要错过,可实际上我讨厌春光明媚,就像我讨厌看见你。

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未认为过你美丽。你丑陋,卑鄙,多情,愚蠢,可怜,我这样真心实意的憎恨着你。但当我看着你慢慢走进那片海里,竟忽然觉得你站在海的深处像永恒。那一瞬间我悲喜交集,热泪盈眶,怜悯你的善良连同着天真烂漫。

这个世界是充满泪水的深谷,你是活在泪水里的金鱼。

你一定是知道的。

我知一切都非你本意,你只是习惯了妥协,像是随风凋零的花儿,随便怎样的选择,都让你欢喜期待着结果。

然而我的这份绝望却总是被妥善储藏着。

你爱的人在岸上开枪,玫瑰般的凛冽刺穿过你的胸膛,鲜红的夺目的美丽猛然绽放成花,混杂着妖冶迷人的香甜。你在这盛大灿烂的光景里走向大海深处。

我允许你在枪声里倒下,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怜悯。一生仅一次的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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