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归途|寻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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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六期:归途

(一)

杨欣柔怎么也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在这家咖啡厅相亲了。像往常一样,她比约定的时间略迟了几分钟才现身,虽然她内心深处,渴望尽快找个归宿,把自己嫁出去,但是女孩子骨子里的矜持,还是让她在赴约这件事上,尽量拿捏好分寸。

她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刘海,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略显紧张的心情,缓缓走进咖啡厅。她环顾四周,只见店内有几对男女,正悠闲地交谈着,脸上洋溢着或羞涩或欢喜的神情。而她等待的人还未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悄然掠过心头。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眼神中透着些许不安与期待。

阳春三月的北京,终于从漫长的寒冬中苏醒,午后温暖的阳光,穿透厚重的落地玻璃窗,倾泻在一幅油画上,画中的异国街景,在暖煦的日光里,愈发显得静谧而美好。一架白色的钢琴在阳光中静静地伫立,仿佛在等待它的有缘人来奏响美妙的旋律。舒缓的爵士乐,与咖啡的香气相互缠绕、交融,在空气中缓缓流淌。靠窗摆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为室内增添了一些清新的气息。一切都那么舒适、惬意,她原本有些紧绷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明朗而轻快。

今天跟杨欣柔相亲的男孩,是她父亲发小的儿子,虽说两家知根知底,可她和对方却素未谋面。男方今年三十六岁,比杨欣柔大四岁,是个实打实的学霸,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在国外工作了几年,积累了不少经验,回国后创办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如今,公司已运营得风生水起,他这才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于是在双方家长的热心撮合下,有了今天这场相亲。

杨欣柔落座后,目光被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吸引,从他们的穿着打扮看,应该都是在校大学生,男孩帅气,女孩漂亮,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他们深情地对视着,亲昵地交谈着,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嘴角上绽放着灿烂的微笑,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杨欣柔见了,羡慕不已,她也曾有过纯真无邪的青春,她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初恋。

(二)

杨欣柔的思绪,沿着岁月的长河逆流而上,回到了那个合欢花盛开的校园。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树梢,粉红的合欢花宛如一把把精巧的小伞,飘飘悠悠地降落在树下的长椅上,降落在鹅卵石小道上。馥郁的香气随风飘散,萦绕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正在树下晨读的少女杨欣柔,轻轻合上书本,怜爱地捡起落在长椅上的合欢花,集成一个花束,凑到鼻尖上轻嗅着,那清新的花香瞬间沁入心肺,令她身心都沉浸在一片悠然惬意之中。

不经意间,她的视线被旁边的一个身影吸引,只见一个男孩背靠着一棵合欢树,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专心致志地诵读着英语。飘落的合欢花不断地在他头顶堆积,宛如戴着一顶精巧的粉色花冠。杨欣柔脑海中浮现出憨态可掬的刘姥姥,在大观园里被丫鬟们插满鲜花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男孩子被她的笑声惊动了,读书声戛然而止,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同学,你头上落满了合欢花呢”,杨欣柔强忍着笑意说道。男孩子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赶紧用手去胡噜,可是怎么也弄不干净。杨欣柔见状,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镜子,递给男孩,轻声说:“用这个吧。”男孩接过镜子,在她的注视下,总算将头上的花瓣清理干净了。

“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提醒我,我肯定就以这幅尊容回到教室,那可是要闹大笑话了。”男孩把小镜子还给她时,笑着说,他的笑容宛如春日的阳光,温暖而纯净,直直照进杨欣柔的心底,她的目光不由得在男孩脸上停住了。他的鼻梁高挺笔直,线条流畅,又黑又浓的眉毛下面,有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仿佛藏着浩瀚星辰,他的面部轮廓棱角分明,英气逼人。好俊朗的一张脸,杨欣柔暗自惊叹,心像被电流猛地击中,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同学,认识一下吧,我叫张涛,是高三一班的。”还没等她缓过神,男孩爽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杨欣柔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脸颊一阵滚烫,声音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我叫杨欣柔,高二三班的,对......对不起,我该走了。”话一出口,她就转身慌慌张张地逃走了,似是要逃离这段突然而至的心动。

自那以后,张涛的那张英俊的笑脸,便像镌刻在杨欣柔的心里。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当爱情初次降临的时候,满心的甜蜜中,还交织着丝丝缕缕的慌乱与恐惧。她深知,自己还未成熟到足以坦然拥抱爱情的年纪,还有繁重的学业和高考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上,她没有资格沉溺于爱情的美好,更何况,学校早已三令五申,禁止高中生谈恋爱。反复权衡过后,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决定亲手掐灭这刚刚萌生的爱情小火苗。

此后的日子,如潺潺流水般悄然逝去。合欢树依旧枝繁叶茂,可杨欣柔没有再去树下晨读,也没有再次邂逅那个叫张涛的少年,然而他的身影却总在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日久弥新。在拥挤嘈杂的食堂里,在热闹喧嚣的操场上,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在人群中穿梭,期盼着能与他来一场不期而遇,但每次的期待都化为失望,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尽的落寞和空虚。

放寒假的前夕,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却吹不灭她心中那团思念的火焰。她再也无法按捺心底的渴望,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合欢树下,希望能在那里见到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也足以慰藉整个漫长的寒假对他的思念。

冬天的校园比较寂寥,入冬以后,下过两场大雪,如今在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还能瞧见一些星星点点的残雪,透着几分衰败和冷清。曾经枝繁叶茂的合欢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孤独地摇曳。树下空无一人,长椅被积雪覆盖,雪上又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几只麻雀在上面跳来跳去,留下一些细碎的脚印。

杨欣柔的心头被失望的阴霾笼罩。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之间,隔着一片偌大的操场,那是她和张涛可能相遇的地方,尽管希望渺茫,但她还是打算再去操场上碰碰运气。

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个男生,在沿着跑道慢跑。杨欣柔在操场边静静地伫立了片刻,刚打算转身离开,不经意间看见了张涛,只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篮球,正朝着她迎面走来。一瞬间,杨欣柔心里猛地一慌,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场景。

“杨欣柔,好久不见。” 张涛的声音响亮而热情,在空旷的操场上显得格外清晰。杨欣柔的脚步顿住了,脸颊迅速泛起一阵红晕,她微微低下头,轻声回应道:“好久不见。”

“你以前不是喜欢在合欢树下早读吗?后来怎么没再见你去呢?” 张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关切地问道。杨欣柔依旧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小声说道:“那里人来人往的,太嘈杂了,还是教室里更安静些。” 说话间,她始终不敢直视张涛的眼睛。

“国家图书馆特别安静,这个寒假我打算去那里复习功课。你要是也想去的话,可以随时去找我。我有读者卡,到时候可以借给你用,查资料、借书都很方便。” 张涛语气热忱,眼里满是真诚。“谢谢你,我再考虑考虑。” 杨欣柔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在总馆北区五楼,你要是决定去了,就去那里找我吧。” 张涛说完,熟练地运着球,朝着篮球场走去。

杨欣柔背着沉重的书包,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去。与张涛重逢时那如烟花般绽放的狂喜,此时已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忧虑。面对张涛热情的邀请,她的内心被两难的抉择反复拉扯。

接受,还是拒绝呢?这简单的两个词语,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倘若接受,爱情的火焰一旦毫无顾忌地熊熊燃烧,两人或许会在这炽热的爱火中沉醉、迷失,进而荒废了学业,那该如何是好?这后果是他们谁都无法承受的。更何况,张涛距离决定命运的高考,仅仅只剩下半年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可若是拒绝,她的心又像是被千万根细密的钢针深深刺入。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思念如藤蔓,在她的心底疯狂蔓延,她无力阻断。

她就这样一路沉浸在混乱的思绪中,脚步机械地向前挪动,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家门前。眼前的这个家,在她眼中就如同一个冷库,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是她在无数个夜晚都渴望逃离的地方。然而,命运的枷锁却将她紧紧束缚,尽管满心的不情愿,她还是不得不推开那扇门,走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空间。

杨欣柔的父亲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骨科专家,母亲是同一家医院的收银员。父亲三十五岁那年,前妻不幸病逝,此后他一直单身未娶。直到三十八岁时,在医院同事地热心撮合下,与年仅二十三岁的母亲再次步入了婚姻殿堂。父亲医术精湛,为人儒雅随和,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度;母亲则年轻漂亮,性格活泼开朗。杨欣柔坚信,父母是因为相互吸引才结合的,他们也曾拥有过甜蜜幸福的时光,否则就不会有她的诞生。

然而,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两人之间的矛盾逐渐浮出水面。由于教育背景和生活经历大相径庭,他们在职业发展、消费观念、作息时间、兴趣爱好乃至社交圈子等诸多方面,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这些差异如同埋下的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争吵逐渐成了家常便饭。杨欣柔在这样吵吵闹闹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早已习惯,甚至变得麻木。

然而三年前,一个女人的出现,给这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婚姻带来了致命一击。父亲的前妻去世后,前妻的母亲体弱多病,独自居住在医院的家属楼里,父亲念及旧情,时常前去探望。起初,杨欣柔的母亲对此并未多言。但三年前,前妻的双胞胎妹妹离婚后,带着孩子回国,与母亲一同居住。父亲依旧频繁地去看望前岳母,这让母亲心里开始有些不悦,毕竟,妹妹如今回来了,母亲觉得父亲无需再去照顾。更关键的是,这个妹妹与姐姐长得一模一样,而父亲对前妻的感情又极深,这无疑成了母亲心中的一根刺。

偏偏这个女人似乎不太懂得避嫌,总是以各种理由给父亲打电话,不是水管破裂,就是下水道堵塞。而父亲每次都有求必应,去的次数比以往更多了。母亲为此多次与父亲发生争执,闹得最激烈的一次,母亲甚至把家里的电视都砸坏了。父亲愤怒地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搬到医院去住了,后来在医院领导的劝说下,父亲才回了家。杨欣柔也不清楚,父亲与那个女人之间,究竟有没有超出正常的关系,她只是曾偶然见过,父亲与那个女人在咖啡厅单独聊天。

自那以后,母亲彻底心灰意冷。两人不再争吵,交流也变得少之又少,陷入了漫长的冷战。尽管如此,谁都没有提出离婚。杨欣柔心里比谁都清楚,父母这般苦苦维持,皆是出于对她深深的爱,希望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然而,这个家却没有一点温度,到处都弥漫着压抑与沉闷,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家的样子。她早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考上外地的大学,逃离这个让她倍感窒息的家。

听见女儿回来了,母亲赶忙从厨房端出饭菜,父亲一日三餐都在单位食堂解决,就她们母女俩在家吃饭。“柔柔,快吃饭吧,吃完饭去写作业,碗筷放着别动,妈妈一会儿来收拾。”母亲说,“妈,您不一起吃吗?”杨欣柔关切地问,“你自己吃吧,妈妈在减肥。”母亲说完,就回自己屋去了。这时父亲出来跟她打招呼,并简单地询问了一些关于她在学校的情况,然后也回自己屋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杨欣柔一个人,她坐在餐桌前,百无聊赖地吃着晚饭。家里安静极了,她每一次吞咽的声音都格外清晰,杨欣柔心里一阵酸涩,这哪像个家啊!平时上学还好,一想到漫长的寒假,就要在这种沉闷的氛围中度过,就觉得不寒而栗,她当下决定,接受张涛的建议,明天就去国家图书馆复习功课。

第二天是周末,杨欣柔的父母各自关在自己的房里,不知在忙些什么。昨晚临睡前,杨欣柔便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在这个寒假去国家图书馆复习功课,父母听后,都表示赞同。

杨欣柔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发圈,抓起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又穿上她最喜欢的粉色羽绒服,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只见镜子里的少女亭亭玉立,肌肤洁白如雪,双眸明亮清澈,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整个人娇艳得如同春日盛开的花朵,杨欣柔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随后背起书包,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家门。

周末的国家图书馆里座无虚席,其中大多数是朝气蓬勃的在校学生,杨欣柔来到总馆北区五楼,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张涛,突然,耳畔传来叫她名字的声音,她连忙扭头,只见张涛面带微笑,正热情地向她招手,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看,位置都帮你占好了。”张涛说着,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书包拿开,让杨欣柔坐下。“谢谢,你什么时候到的呀?”杨欣柔轻声问道。“图书馆一开门我就来了,今天是周末,来晚了可就没地儿了,这点我可比你有经验。”张涛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说。“你经常来图书馆学习吗?”“我家离这儿近,假期和周末基本都会来,学习累了的时候,就去翻翻杂志,放松放松,楼下还有餐厅,午饭在这儿就能解决。”张涛十分健谈,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起来,杨欣柔的紧张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你等我一下。”张涛说完,便起身出去了,杨欣柔把羽绒服脱下来,轻轻搭在椅背上,从书包里掏出书本,准备开始学习。就在这时,张涛回来了,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给,趁热喝吧,你刚从外面进来,喝了暖暖身子。”张涛把奶茶递到她面前说道。杨欣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接过奶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谢谢,让你破费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喝奶茶?”杨欣柔歪着头问,“你们女生不是都爱喝这个吗?” 张涛说完,感觉似乎不太合适,又补充说:“我妹妹特别爱喝,我就想着你或许也喜欢。” 

少男少女的爱意一旦被点燃,便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势不可挡。整个寒假,他们形影不离,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一起在图书馆的角落里静静地看书;一起走进街边的饭馆品尝美食;手牵着手在热闹的街道漫步,欣赏京城的烟火;挤在狭小的隔间里,留下俏皮可爱的大头贴;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随着剧情或欢笑或落泪;在嘈杂的游戏厅里,为通关而一起欢呼雀跃。每一次出行,都是张涛主动买单,刚开始杨欣柔还争着付款,当她知晓张涛的父亲是个颇有名望的企业家后,便不再执意争抢。

那段日子,是杨欣柔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他们抛开一切,尽情享受着爱情的甜蜜。然而,这份沉醉也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们的学业。

期中考试落下帷幕,俩人的成绩都一落千丈。杨欣柔的母亲在整理她的书本时,意外发现了一张照片,那是她与张涛的合照。母亲顿时怒不可遏,将她狠狠地责骂了一顿。父亲虽然也不赞成她此时谈恋爱,但他毕竟是个有涵养的人,不像母亲那般急躁冲动。他把杨欣柔叫到屋里,意味深长地说:“柔柔,谈恋爱是件很费心力的事情,你现在还小,高中三年是决定命运的重要时期,应该以学业为重,倘若因谈恋爱而荒废了学业,你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那个男孩子,你还是和他分开吧,等将来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你俩如果还想在一起,爸爸绝不拦着你。”

父亲的一番话,如重锤般狠狠地撞击着杨欣柔的内心,她突然意识到,张涛距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了,此刻,必须由她来为这段炽热的感情按下暂停键,倘若张涛因为她而与大学失之交臂,这份愧疚将会折磨她一辈子。

于是,她鼓起勇气,跟张涛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俩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最终,他们彼此约定,高考前不再见面,也不再有任何联系。“加油,欣柔,我在上海交大等你。”他俩的成绩都曾名列前茅,早已约好要一同报考上海交大,“一言为定”,杨欣柔眼里闪烁着泪花,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握住彼此的未来。

时光匆匆,张涛通过自己的努力,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上海交大,杨欣柔却落入了母亲的“监管”,放学后禁止她出门,还不惜重金请来家教,对她进行一对一辅导。张涛前往大学报到的那天,杨欣柔没能前去送行。

接下来的一年,杨欣柔拼尽全力备战高考,张涛经常写信来鼓励她,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对她的思念与期待。可惜,造化弄人,杨欣柔最终没能考上上海交大,而是被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从此俩人天各一方,只能靠书信和电话来维系着这份珍贵的感情。挣扎了半天,杨欣柔还是没能逃离这座城市,周末还必须要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张涛的母亲得知他和杨欣柔的恋情后,表示坚决反对。在她眼中,自家企业正蓬勃发展,儿子唯有与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携手,达成家族的强强联合,方能助力企业迈向更为辉煌的巅峰。

尽管张涛一再保证,母亲的意见不会影响他的决定,他这辈子非她莫娶,可杨欣柔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毕竟两家门第悬殊,不被他的家人接受的婚姻会幸福吗?她的内心充满了疑虑,况且俩人还分隔两地,孤独与迷茫如影随形,每一次的误会,都因无法及时化解而被无限放大。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欣柔变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常常因张涛未能及时接听她的电话,就开始疑神疑鬼,坐立不安,事后,任凭张涛如何解释,都很难打消她的疑虑,弄得俩人都痛苦不堪。矛盾不断累积,慢慢侵蚀着他们曾经坚不可摧的爱情。

张涛的母亲出面,跟杨欣柔进行了一次很不友善的谈话,深深伤害了她的自尊,杨欣柔一气之下提出了分手,而张涛此时也已疲惫不堪,没做过多的挽留。这场轰轰烈烈的初恋,就以这样的方式画上了句号,让杨欣柔深受打击,她足足消沉了一年,对生活也失去了往日的热情。

张涛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学的金融专业,回国后在自家企业的投资部担任部长。由于他经验不足,又年轻气盛,一次重大的投资失败,导致他家企业面临严重困难,他为了帮企业度过危机,只好屈从于母亲的安排,与一位门当户对的富家女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企业活过来了,可他却不再是那个热情自信的张涛了。鉴于他犯的重大失误,父亲把他降为一个小职员,让他从基层做起。他并不爱他的妻子,他的婚姻生活一地鸡毛,妻子是一位千金大小姐,性格骄横跋扈,俩人经常争吵。事业、婚姻都不顺,让张涛变得郁郁寡欢,他内心深处还爱着杨欣柔,可事已至此,也只好认命了。

杨欣柔凭借自身的努力,进入一家外企工作。她因长相出众,身边的追求者众多,这些年也陆续谈过几段恋爱,可每一段都无疾而终。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说散就散了,再加上整天目睹父母失败的婚姻,她的内心深处对爱情和婚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如今的她,对待感情变得玩世不恭。

时光如潺潺溪流,悄然流逝。杨欣柔的择偶观被世俗的浪潮裹挟着,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变得越来越务实、越来越功利。曾经,她满心向往纯粹的爱情,可如今,家世、学历、身高、颜值、人品、性格等诸多因素,在她眼中仿佛都比爱情来得更为重要。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要嫁的男人,无论在哪方面都必须要碾压张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那段破碎的感情带来的伤痛。

自杨欣柔二十八岁起,亲朋好友催婚的声音就不绝于耳,她一边走马观花地参加相亲,一边努力打拼事业,当年初入职场的青涩女孩,如今已晋升为部门主管。她在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实在找不到一个男人,可以携手共度一生,仅凭自己的力量,也要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中站稳脚跟。

以杨欣柔的优秀条件,想要找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结婚,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她一路寻寻觅觅,挑挑拣拣,不知不觉就跨过了三十岁的门槛,眼瞅着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姐妹,都已为人妻、为人母,而她却依旧形单影只,感情至今没个着落。

(三)

“你好,你是杨欣柔吗?”醇厚的男中音撞碎了她的回忆,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杨欣柔不由得眼前一亮,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微笑着说:“我是杨欣柔,你是方先生吧。”“我是方天宇,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临时有个客户来访,所以来晚了,请见谅。”方天宇歉意的说。“没关系,我能理解,请坐吧。”杨欣柔说。

方天宇点了两杯咖啡,俩人边喝边聊。初次见面,双方不免都有些尴尬,为了不冷场,都在努力寻找话题,聊到工作时,方天宇变得滔滔不绝,杨欣柔插不上嘴,只好当个忠实的听众。

“方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杨欣柔趁他停下来喝咖啡的空档,赶紧插了一句,“我不年轻了,马上奔四十了。冒昧的问一下,杨小姐是哪一年的?”“我八八年的,怎么?方伯伯没跟你说吗?”方天宇怔了一下,接着说:“也许说了,我没在意。”

俩人聊了不足半个小时,相互交换了名片,就匆匆结束了这次会面。

“柔柔,今天聊得怎么样?你们留电话了吗?”回到家里,父亲赶忙迎上来问。

“不怎么样,电话是留了,但对方好像有点介意我的年龄,您没告诉人家我多大了吗?”杨欣柔边换鞋边问。

“这我道没说,你方伯伯应该知道你的年龄啊。”父亲说。

“自己都快四十了,还嫌弃我闺女年纪大,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啊?”母亲从屋里冲出来,气愤地说。

“你找得好,你都找了多少个了,柔柔相中一个了吗?”父亲反唇相讥。

“我好在东托人西托人帮她介绍了几个,不像你这个做父亲的,从来不把孩子的事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出面找了个快四十的,还嫌柔柔年纪大,真是笑话。”

……

“爸、妈,求你们别吵了,我已经够闹心的了。”眼瞅着父母越吵越凶,杨欣柔赶紧灭火。

相亲过去一个星期了,杨欣柔没有等来方天宇的电话,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她对这个男孩子颇有好感,觉得各方面条件都比较符合她的标准,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以前相亲过后,都是男方联系她,她从未主动联系过对方,这次她决定主动一回,给方天宇打了几次电话,但对方始终不冷不热,约他见面,也是各种推诿,她便不再自讨没趣。

这次相亲失败后,杨欣柔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难道我不漂亮了吗?难道我的吸引力下降了吗?难道我真的老了吗?”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光滑细腻的皮肤,秋水般的双眸,明明很美啊,从这张脸上找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她满意地笑了,突然,她发现眼角出现了两条不易察觉的细纹,不由得大惊失色,抬手拿起一瓶保湿水,往脸上一顿猛喷,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涌上心头。

杨欣柔躺在床上,越想越烦,很想找个人倾诉倾诉,她想起了刘佳,刘佳是她的同事,江苏镇江人,跟她同岁,在北京漂泊五年了,在公司附近租房子住,至今也没嫁出去,俩人同病相怜,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刘佳的电话。

“喂,佳佳。”

“欣柔,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想打给你,你的电话就来了。”

“是吗?这么巧,你周末打算干什么?”

“上了一周班,哪也不想去,就想在家待着。”

“那我去你家找你吧,想跟你聊聊。”

“好啊,你过来吃午饭吧,我给你做大餐。”

“好的,我收拾一下就出门,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杨欣柔从床上爬起来,化了个淡妆,梳了个丸子头,穿上一身休闲装,就准备出门。父亲一大早就去医院上班了,她敲了敲母亲的房门说:“妈,我去找同事玩了,不回来吃午饭。”屋里没人答应,她推开门一看,母亲没在屋里,她猜想可能买菜去了,就给母亲留了个纸条。

当杨欣柔提着一个水果篮到刘佳家的时候,她正在打扫卫生,一个系着围裙的小伙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这个小伙子个头不高,看上去充其量不过一米七二,头发乌黑浓密,修剪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容清秀,气质儒雅。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刘帅,学计算机的,在软件园上班。这是我的同事杨欣柔。”“你好”,杨欣柔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你好”,刘帅有些腼腆地轻轻跟她握了握,然后又进厨房忙活去了。

“你弟也在北京?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杨欣柔落座后问道。

“他以前在深圳工作,今年年初刚来北京。两个人在一起可以省些房租,相互也有个照应。你先坐着,我马上就打扫完了。”刘佳说着,又起身去拖地。

“要我帮忙吗?”杨欣柔问。

“不用,你是客人,怎能劳驾你呢?”刘佳说完,又提高嗓门,冲着厨房喊:“刘帅,你从老家带来的茶呢?泡一壶过来。”

功夫不大,刘帅就泡好了一壶茶,用一个漂亮的茶盘端来,笑着说:“杨姐,这是我家乡的明前茶,你尝尝看。”

“别叫杨姐,都把人家叫老了,你俩相差四岁,就叫她欣柔吧。”刘佳打断弟弟说。

“叫什么都行,我没那么多讲究。”杨欣柔满不在乎地说。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刘帅厨艺不错,尤其是他做的松鼠鳜鱼,堪比饭店里大厨的手艺,杨欣柔边吃边竖大拇指。她和刘佳一人喝了一罐啤酒,刘帅对酒精过敏,陪着喝了点可乐。

“刘帅,去你屋里待着,我们要说说私房话,不许你听。”吃完饭后,刘佳对弟弟说。

“好,那你们聊吧。”刘帅说完,听话地回自己屋里看书去了,并关上了房门。

杨欣柔和刘佳坐在客厅里,边品茶边聊天,一聊聊了三个多小时,外边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雨点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窗户。

“下雨了,我该回去了。”杨欣柔站起来说。

“时间还早,再聊会呗。”刘佳说。

“不聊了,谢谢你,跟你聊完,心里敞亮多了。”

“你啥时候想聊了,随时来找我。”

“我会常来的,到时你别烦我就行。”

“瞧你说的,我求之不得,下雨天不好打车,我让刘帅送你回去吧,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不用,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坐公交多不方便。”

刘佳说完,去敲开刘帅的门,对他说:“刘帅,外面下雨了,你开车送欣柔回去吧。”刘帅答应着,放下手中的书,去换外套,“麻烦你了,刘帅。”杨欣柔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刘帅笑着说。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来回摆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车内的气氛略显尴尬,俩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家了。杨欣柔下车的时候,地上积了很多水,刘帅拿出鞋套让她穿上,由于车上只有一把伞,他下车帮杨欣柔打着伞,一直把她送进楼道里。

杨欣柔刚进家门,母亲就迎了出来,兴高采烈地说:“柔柔,妈今天去相亲角了,你猜怎么着?我刚把你的资料摆出来,就有好多人围上来,都夸你漂亮,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小伙子要走了你的电话,你这几天可千万别关机,兴许有人会打电话找你。”杨欣柔听了,肺都快气炸了。

“妈,您这么做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在您眼里,您女儿就是个地摊货,可以随便拿去摆地摊,是吗?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泄露了我的信息,要是被不法分子盯上了怎么办。您能不能别添乱了。”杨欣柔说完,冲进自己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怎么添乱了?你都相了多少个了,有一个谈成的吗?都三十二了,再不想点别的办法,什么都晚了。”被女儿连珠炮似的一通质问,母亲也生气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愿意管呢,你要不是我闺女,我才懒得管你呢。”

跟母亲大吵一架后,杨欣柔一气之下,租了个一居室,搬了出去,天天上班累得跟狗似的,回家还要被父母催婚,她实在受不了了,想搬出来透透气。

杨欣柔又陆续相了几回亲,结果越相越焦虑。给她介绍对象的人明显少了,男方的条件也越来越差,年纪大不说,还个个都超级自恋。杨欣柔并没有做好单身一辈子的准备,她也希望有个温暖的家,有人疼,有人爱。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强,晚上经常做恶梦,梦见自己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孤独地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无边的黑暗包围着她,醒来时,发现泪水打湿了枕头。

周末是杨欣柔最无聊的日子,她不想回家听父母唠叨,其他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她不便去打扰,只好去找刘佳聊天,打发时间。每次都得到姐弟俩的热情款待,刘帅更是使出了他的十八般厨艺,每次都换着花样做好吃的招待她。

有一次,刘佳小声对她说:“欣柔,我发现我弟好像喜欢你,每次听说你要来,他就兴奋得不得了,把自己收拾得利利落落的,一大早就去超市采购食材,还专做你爱吃的菜。”杨欣柔正在喝茶,听她这么说,差点喷出来,大笑着说:“别瞎说,他才多大呀,小屁孩一个。”

在杨欣柔眼里,刘帅就是个纯真的大男孩,她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还小屁孩呢,都二十八了,我爸妈让我帮他物色一个,你如果有意的话,我就帮你俩撮合撮合,我弟可是个大暖男,你跟了他不吃亏,保证一辈子把你照顾得舒舒服服的。”

俩人正在窃窃私语,刘帅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你们吃点水果吧,我刚洗好的。”刘帅说着,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动作麻利地削了一个苹果,递给杨欣柔。“给我也削一个,我算是看出来了,欣柔一来,你小子把亲姐都忘了。”刘佳一句话说完,刘帅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根,杨欣柔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笑着打圆场说:“你姐吃醋了,赶紧给她也削一个。”刘帅又帮姐姐削了一个苹果。

杨欣柔走的时候,刘佳把她送到公交车站,临上车时,刘佳小声对她说:“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杨欣柔假装没听见,一步跨到车上,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微笑着向站台上的刘佳挥了挥手。

杨欣柔回到家里,当晚就失眠了,刘佳的话搅得她心神难安,她把跟刘帅交往的片段,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刘帅是个典型的理工男,话不多,杨欣柔跟他没怎么聊过天,每次她去,都见他在厨房里忙活,吃完饭后,就被他姐姐赶到屋里看书去了。只有在饭桌上时,才能跟他聊上几句。杨欣柔发现,要想打开他的话匣子,只须问他某个菜是怎么做的就可以了,他会把食材的选择、清洗的方法、要放的调料、烹饪的火候等等,都给你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刘帅是个软件工程师,书架上摆满了大部头的专业书籍。有一次,杨欣柔见他正在读一本《大语言模型开发》,就好奇地问他:“周末休息为什么还看这些书,不觉得枯燥吗?”他笑笑说:“干我们这一行的,需要不断地学习,平时没时间,周末就多看点书,增加一些知识储备。”“那你有什么休闲娱乐吗?”杨欣柔接着问,“有啊,我喜欢研究厨艺,你看我买了这么多烹饪的书,另外,读这些专业书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休闲,并不是负担。”杨欣柔不由得暗自佩服他这种好学上进的精神。

杨欣柔思来想去,彻夜难眠,凭她对刘帅的了解,觉得他确实是个宝藏男孩,虽然出生于普通的家庭,个子也不高,甚至在北京连个房子也没有,但他暖心、稳重、实诚,给人一种十足的安全感,形象、气质也不错,还很有上进心。杨欣柔第一次见他,就有种邻家弟弟的亲切感,可她满脑子被自己制定的条条框框限制着,居然没有注意到他。 

可她转念一想,四岁的年龄差不算小,将来的婚姻会不会因此面临诸多挑战,再说就刘帅这样的条件,能过父母那一关吗?杨欣柔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不管那么多了,先交往交往再说。

在刘佳的撮合下,杨欣柔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开始跟刘帅交往,他们的约会地点改在了杨欣柔租住的一居室。刘帅工作很忙,晚上经常加班到很晚,平时俩人没时间见面,一到周末,刘帅就来到杨欣柔的出租屋,帮她收拾房间,给她做可口的饭菜,杨欣柔就给他打下手,俩人一起度过温馨的周末时光。临走的时候,刘帅总是做些青团,包些馄饨,把冰箱塞得满满的,让她晚上当夜宵吃。杨欣柔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刘帅了,他带给她的踏实感,让她不再焦虑,不再害怕,每天心里都充盈着幸福,爱情如涓涓细流滋润着她的心田,她终于可以爱了。

经过一年多的交往,他们决定先去拜访对方的父母,再筹划结婚事宜。刘帅的父母都是退休教师,两位老人很开明,也很喜欢杨欣柔。杨欣柔的母亲一开始坚决反对,她质问刘帅:“你一无所有,凭什么娶我女儿。”刘帅平静地说:“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欣柔过上好日子的,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光说有什么用,就靠你那万把块钱的工资,猴年马月能在北京买上个房子?”杨母愤愤地说,“我这些年攒了点钱,打算跟朋友创办一家软件公司,在这个行业干得久了,积攒了一些资源,我相信收入会不错的。”刘帅胸有成竹地说。“年轻人的事你就别管啦,让两个孩子自己决定吧。”杨父抢过话茬说,杨母又想说些什么,被杨父用眼神制止了。后来接触多了,杨母见刘帅把自己的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也就慢慢接受了他。

他们先打了结婚证,又去租了个两居室,作为婚房,简单装修了一下,在客厅给刘帅隔出一间书房,让他在里边看书、学习。接下来再添置些物品,就准备举行婚礼。

一个周六的下午,俩人正在收拾他们的新房,杨欣柔的电话响了,她扔下抹布,去接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顿时脸色大变,放下电话后,神色慌张地对刘帅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穿上外套,外边凉。”刘帅把外套递给她说。

杨欣柔到楼下的时候,突然想起,手机落在鞋柜上了,她也顾不上回去拿,匆匆上了一辆出租车。等她赶到父母家楼下时,只见张涛正站在路边等她,他发型干练,穿着讲究,比以前略胖了些,英俊的脸上添了些岁月的痕迹,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不再是合欢树下那个青涩的少年。

“你好,欣柔。”张涛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好,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杨欣柔淡淡地说。

“我从一个校友那里要到了你的地址和电话,想过来看看你。”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厅坐会儿吧。”

俩人来到咖啡厅落座后,杨欣柔开门见山地问:“我们不是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吗?大周末的,不在家陪你的老婆孩子,来找我干嘛?”“我去年离婚了,我和前妻之间没有孩子”,张涛也直截了当地说,“我的婚事是我妈安排的,我不爱她,更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她也受够了我的冷漠,我们在一起就是一种相互折磨,要不是两家的父母苦苦相劝,我们早就离了。你是我唯一深爱过的女人,我们那时候都年轻气盛,处理事情不够冷静,不该那样轻率地结束我们的关系,我一直为这件事懊悔不已。我离婚后,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前些天偶尔遇到了高中时的一位校友,从他那里得知你至今未嫁,我心里一阵狂喜,就跟他要了你的联系方式,直接找你来了,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因为工作的原因,杨欣柔是接触过几位校友,不知张涛说的是哪一位,她也懒得问。听他说完这番话后,杨欣柔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的心酸和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他们曾经那么相爱,那可是她的初恋啊,却给她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让她不再相信爱情,让她失去了爱的能力。上天可怜她,让她遇到了温暖的刘帅,好不容易抚平了她内心的伤痛。张涛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再次揭开那个已经愈合的伤疤。

不争气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张涛递给她几张面巾纸,柔声安慰她说:“欣柔,别哭了,看你这么哭,我心里也很难受。”杨欣柔哭得更伤心了,掩面抽泣起来,他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被她抽了回去。

过了许久,杨欣柔止住了哭泣,平复了一下情绪,曾经的初恋恍若一场梦,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少女,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平静地说:“你来晚了,我要结婚了,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们没有缘分。”张涛怔住了,沉默了半天,长叹一口气说:“欣柔,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这次再错过了,那真就是一辈子了,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杨欣柔,“考虑清楚了给我打电话,我先告辞了。”说完,就失望地离开了咖啡厅。

杨欣柔沿着护城河边的小路,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张涛的出现,唤起了她少女时期的美好回忆,多么纯真的初恋,多么甜蜜的爱情。那时候的张涛是那么耀眼,让她都不敢直视,目光相遇的刹那,她就不受控的面红耳赤。她爱他太深,所以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无法走出失恋的阴霾,他就像一把标尺,刻在她心里,她用这把标尺去衡量所有见过的男人,结果都令她失望,直到刘帅的出现,她才明白,当爱情再次来临的时候,心中的标尺已变得毫无用处。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准备开启新生活的时候,他又出现了,搅得她心神不宁。

“我们这次再错过了,那真就是一辈子了。”这句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夜深了,在河边遛弯的人们都回家去了,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她孤独的身影。

不知走了多久,等她回到家时,刘帅满头大汗地迎上来,焦急地说:“欣柔,你去哪儿了?手机也没带,我去了你单位,去了你家,去了我姐那里,都没找到你,我去报警,可没到二十四小时,警察不受理,你可急死我了。”刘帅说完,眼圈红了,杨欣柔扑进他的怀里,心疼地安慰他说:“对不起,我遇到了一个朋友,在咖啡厅聊了会天,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让你着急了,实在对不起。”“你以后去哪里要跟我说一声,这么晚了,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刘帅的声音哽噎了,“我要是辜负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杨欣柔心想,她紧紧地抱着他,流下了愧疚的眼泪。

也许是走路太多累着了,也许是在河边吹风着凉了,到了后半夜,杨欣柔觉得很不舒服,上吐下泻,浑身发冷。刘帅赶紧开车把她送去了医院,结果医生说她怀孕了,让她回家好好休息,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把两个人都震懵了。

杨欣柔的寻爱之旅,终于缓缓落下帷幕,回首过往的那些曲折与迷茫,仿佛都是命运精心布下的局,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孩子的到来,是老天爷在冥冥中帮她坚定了最终的选择,让她和刘帅走到了一起。

在杨欣柔的坚持下,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却溢满幸福的婚礼,她把省下来的钱,连同自己多年的积蓄,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刘帅,鼓励他放手去创业,追逐自己的梦想。

刘帅的创业之路荆棘丛生,头三年一直亏损,甚至连员工的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放,但他发誓要让爱人和孩子过上好日子,这个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闯过一道又一道难关。女儿降生后,多亏退休的父母帮着照看,杨欣柔才能去上班。女儿的到来,给了杨欣柔父母莫大的惊喜,成了改善他们关系的润滑剂,争吵了一辈子的老两口,终于放下执念,齐心协力地照顾起外孙女来。杨欣柔用自己的工资,默默支撑着家庭的全部开销。夫妻俩在生活的重压下相互扶持,携手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时光不负有心人,到了第四年,公司终于迎来转机,业务逐渐拓展,利润慢慢增长。又过了几年,他们的女儿满六岁的时候,一家人终于迎来了乔迁之喜,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大房子,那一刻,阳光透过宽敞明亮的玻璃窗,映照着一家人幸福的笑脸,过往的所有艰辛都化作此刻的甜蜜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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