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柳,千里红堤。佳人在侧,羡煞旁人。
晚间在湖边散步的男男女女无不羡慕的看着月桥上的一对璧人。桥上女子,姿容秀丽,旁边男子,风流俊洒。
男俊女俏,光是站在一处便已成了风景。这对青年男女之间仿佛有了什么误会,女孩子落寞的靠在桥边看风景,而男子则是在一旁道歉。
“金丹,对不起,我不该躲着你”李易痕诚挚的道着欠。他现在很懊悔,金丹爱撒谎,而他不喜看别人撒谎,他逃开只不过是为了找清闲,可现在却陷入一个自我检讨的怪圈。
“不要脸。”金丹咬牙道。
李易痕苦笑,金丹这人真奇怪,躲着她时,她非要黏上来,现在到了她身边,她却又说他不要脸。
李易痕的脸皮本来就很厚,所以也不在乎金丹说什么。
他刚准备好继续道歉,却见金丹已经跑下月桥向湖边去了。李易痕向金丹跑去的方向望过去,皱起了眉来,一个矮胖的男子正与一女子撕扯。
他现在知道金丹不是在骂他不要脸了。两人向湖畔跑去,那湖畔边的女子已被那男子推入湖中。
金丹气得上前便朝那男子踢了一脚,男子惨叫着应声倒地,李易痕忙拽住湖里的姑娘,一提气,便将她捞了上来。
女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金丹看着倒地的男子,还是不解气,便要提脚踹那人的脸。
湿透身的女子忙上前阻止道:“金丹小姐,不要啊。”
金丹回过头,才认出,掉入湖里的竟是苏宅的小莱。
“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莱低着头不语。
金丹皱眉又要上脚踹那男子,那男子连忙求饶道:“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
小莱顾不得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衣服,也上前拉住金丹道:“金丹小姐别管了,求你别管小莱了。”
金丹被两人弄得有些糊涂,李易痕上前要将自己的长褂脱下给小莱遮身却被金丹阻止了,金丹上前便扒了那矮冬瓜的外衣,披在了小莱身上道:“欺负苏宅的人,当苏宅的女人都是吃素的吗?”
小莱听到金丹的话,也不知是刚刚落水被吓的还是怎么着,她的小脸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金丹小姐,让他走吧,不关他的事,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女侠,你可听好了,是她自己落水的,不关我事啊。”本来还瘫在地上装死的男人忽就跳了起来,跑的比兔子还快,而金丹和李易痕也无意抓他。
金丹扶起小莱道:“先随我回府吧。”
“不,我不回去,回不去了,不回去”小莱挥动着手臂便挣脱了金丹的手。
九月初二,红绸映月。
舞榭歌台,翠屏朱幔。今有佳人,红袖翩然。
九月初二是盛泽镇的大日子,这一天的盛泽繁华犹如长安。李易痕带着面具在花灯街道上闲逛,街道上的男男女女都穿着鲜艳华丽的衣服,他们同样是带着面具,只是手中会多提一盏灯笼。
“嘿,红袖楼开张了,快去看啊。”
一声招呼,李易痕便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挤得找不明方向。他一转身便如鹞子般到了一家酒楼的屋顶,人群去处是湖边停靠的一条画舫。
那画舫停靠在堤岸旁,栏杆上的红绸随着晚风摇曳出万种风情,船内灯火通明,船下的人都蜂拥着挤向那船放下来的梯子。
原来红袖楼是画舫而不是真正的楼。李易痕飞身点地,他在湖面上点了三下便到了那船上。
画舫的内部显然要比船外富丽堂皇得多,舫内分两层,最下层为普通席位,而上层则是专供显贵的贵宾席,独立的包间内有个齐人高的大窗,正对着楼下的红台。
佳人们已在台下漫歌舞袖,这里有春合苑的花魁也有乡野的村花,更有富家千金,她们都带着精致的面具,曼纱裙摆下是曼妙的身姿,朱唇皓齿下是清越的歌喉,在这里每一位都不需问其出处,因为她们此时就是公主。
待客人坐定,舫中便有几名穿着绿色绸衣的小厮拿着簿子登记名单。原来进这画舫还需要门票。
李易痕自是没有那东西,要躲开这些小厮的检查在一处偷窥对李易痕来说轻而易举,可李易痕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委屈自己?
他抬头在贵宾席上环顾,嘴角微起,便上了楼,天字二号房中坐着的是方启堂,李易痕敲门而入笑道:“方兄怎么有兴致来红袖楼?”
李易痕坐在桌前,小厮也随之而入,查了方启堂的票,又恭敬的献上瓜果点心,李易痕抓起瓜子,看着对面的天字楼,了然道:“这位外史还真是闲不住。”
方启堂坐在房间正中,他无暇观看下面的表演,方启堂笑道:“有李兄在,我也可分暇得闲。”
又有脚步声走进,来人没有敲门便推门而入,李易痕转过头,却见一青年手中捧着各种点心,嘴里还叼着一块桂花糕,一双眼睛狭长又明亮,他用脚将门踢上,见到李易痕便笑道:“呦,多了位朋友。”
方启堂看着他,无奈道:“不要只顾着吃,忘记正事。”他说罢,便向李易痕介绍道:“这是我的副将,李常羊。”
李易痕笑道:“在下李易痕。”
李常羊放下点心,也笑道:“原来是自家人,李兄弟你哪的人啊?说不定我们是亲戚哩。”
楼下本还嘈杂的声音忽停,三人朝楼下看去,只见楼下的红台上站着一遮着半面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衣,眼眸清冷如天山之雪。
待她坐下,满屋的人竟无一人言语,他们都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女人抬手抚琴,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里道尽了相思与悲欢,李易痕摸着鼻子,看着台下人的反应,今晚红楼之魁必是她无疑了。
“苏晴.....”方启堂已经看痴了,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痛苦。
女子的曲子由缠绵忽而转急,她的眼神也变得凌厉非常,由楼上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子与清冷的眉眼间忽然多了一股长虹之气。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弹得竟是十面埋伏,这本是由琵琶所弹的曲子在她的指下,古筝间有了另一种神秘而令人振奋的力量。
一曲作罢,台下人皆起身鼓掌。女子向大家鞠了一躬便要下台。可满屋的人开始起哄道:“今晚头魁必定是这位姑娘了,姑娘也别吝啬,先摘下面纱让我们一睹芳容吧。”
女子站在台前,她为难的看着楼主红袖,红袖之所以叫红袖是因为他只喜穿红绸衣,永远一副新郎官的打扮。红袖走上台前,他也是带着面具,无人知道这红袖楼主到底是什么人,长什么样,他笑道:“盛情难却,姑娘摘下面纱吧,从此你的名牌便会高挂红榜。”
方启堂将手搭在栏杆上,他紧紧的握着栏杆,他很想见到这个人,却又怕是她。女子点点头,素手轻抚,便摘下了面纱,座中人都倒抽口冷气,倒不是这位女子有多么美艳,而是因为这位女子太难得。
“苏老板,想不到是苏老板。”
“苏老板,上了红袖楼,可就是要准备嫁人了。”
台下人你一句我一句,而台上人则是拂袖轻笑,这台上的人正是苏宅,红磨坊真正的老板,苏韵儿,她来到盛泽露面次数寥寥,却总是让人难忘她的容颜。
曾有很多达官贵人向她提亲,却都被她婉拒,而如今上了红袖楼,也就是意味着这位苏老板在公开招亲了。
李常羊看着那群情激动的场面,不禁问道:“她是谁?”
李易痕道:“那位是红磨坊的老板苏韵儿,她们家有一种罕见的制丝手艺,很是难得。”确实是难得,李易痕也只能如此说。
方启堂起身看着台下,道:“苏韵儿?”台下的苏韵儿没了以往那弱不禁风的病态,她自信的笑着看向台下的人,当然她也不忘对天字楼上的人报以微笑,苏韵儿抬眸看着也在打量他的方启堂。
苏韵儿笑着向他点头,朱唇轻起,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