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跑完了吗?”言慧父亲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二人赶紧坐起来,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我们回去吧。”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威严和不悦。言慧沉默地跟着父亲离开了小公园。
早上言慧走进教室,低着头,快速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其实许渭一眼就看出,她显然哭过,眼圈红红的。
课间休息,趁众人都下楼先去体育课了,许渭走到纹丝不动的言慧身边,“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你没什么好道歉的。”
“怎么跟我没关系。这事因我而起。”
“你又能做什么?反正以后我早上没法出门跟你跑步了。还有----”,言慧顿住,犹豫了下,脸色闪过一丝哀愁。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说说看?”
“最近,我发现,概率论那一片,怎么也看不进去。我爸说我,说我是跟你跑步,分了心。”
“你自己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看数学看不进去,怎么也捋不顺,做题也做不出。我好害怕。”
“你怕什么?”
“早上进校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两个老师聊,说是女生到了高中,数理化就不行了。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就不行了吗?“
零散的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零散被贴上了整体的标签,用来否定所有的希望。这便是自卑阴影的始作俑者。
许渭头一次看到言慧如此慌乱无助,好想上前搂住她。他舔了舔嘴唇。
“那都是骗人的,就好像老人说受了凉就会感冒一样。其实感冒是病毒引起的,跟受凉没有半毛关系。一代传一代,没人去挑战,就变成民科了。学习上的麻烦,跟男生女生有嘛关系。要么是由于不够努力,要么是方法不对。你肯定是后者。”
“嗯,有道理。我想想。”言慧好像被启发到了,若有所思。
“想点开心的事吧。过几天你过生日,开个party?“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许渭没回答,闪过一个诡秘的笑容。
“好吧。你肯定又做坏事了。我们一起去体育课吧。我感觉好多了。真的。“言慧换上一抹笑靥。二人肩并肩出了教室。
言慧的十六岁生日在周六。她请了几个原来初中的同学和两个高中同学。许渭发现,她跟初中同学在一起时,明显放松许多,玩笑不断,黑人自黑,一点都不像在高中班级里这般高冷。大家上午在游戏厅玩得很嗨,之后中午去吃了自助餐,把冰淇淋吃到饱。下午跟大家分手时,许渭抢先一步提出,“我来送言慧回家吧。正好顺路。”大家看了看许渭,似乎心知肚明,各自打道回府。
二人走进地铁站,正好来了一班反方向的地铁,许渭一把把言慧拉进地铁车厢。
“你疯了,这个方向反了!”言慧惊诧。
“我蓄谋已久,咱们去看电影吧。”许渭使出他的致命扬眉,言慧愉快遵从。
这是一部武侠片,伴着一段凄美爱情。男女主角明知隔着国仇家恨,依旧无所畏惧飞蛾扑火。
言慧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看着屏幕。坐在右边的许渭慢慢地把左手臂抬起来,搭在言慧的椅背上。言慧瞥了眼若无其事的许渭,浅浅一笑,把那只手臂拉下来枕在自己脑后。许渭见势,索性搂住了言慧的肩膀。二人成功换成依偎态势,继续舒舒服服看电影。
电影散场,直到字幕打完,二人方才起身。许渭猛地发觉左手臂已经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这点小酸苦,对于眼前这波澜壮阔的可能性相比,渺小得完全忽略不计。占据他心脏所有面积的,是眼前这个与他如此心有灵犀的人儿。
许渭握住言慧的手腕,拇指扣住她的脉门,热烈的心跳,穿越血管,清晰地传了过来。言慧抬头,定定地望着他,眼眸在昏暗中熠熠生辉。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许渭手腕的动脉。两颗热烈的心,享受这共振的时刻。
许渭低下头,嘴唇轻轻掠过言慧的头发、额头、鼻梁,来到了她的唇边。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吻了她。女孩那柔软的俏皮的唇,轻轻地回应。时间停滞了许久。二人贪婪地呼吸着对方的气息,就像是非洲草原上两只久别重逢的狮子。直到电影院的清洁工推门而入,巨大的垃圾桶撞在门上,“砰”地一声。时间回来了。
”我得回去了。我爸妈买了蛋糕蜡烛等着我许愿呢。“言慧捋了捋辫子。“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我也是。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许渭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轴卷。言慧打开一看,上面书写:“业精于勤荒于嬉“。言慧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写得不错。送给我们很合适。“
“布置你个任务。今晚仔细看看,这上面还有什么秘密。”许渭得意地笑。
“遵命!”
晚上睡觉前,言慧打开卷轴,一个个排查,最后锁定落款。那是一个有四个字的小篆体印章。言慧左看右看,只认识一个“相”字。“我太没文化了!”言慧自嘲,“但是这难不倒我,因为我脸皮有厚度,手机有百度,嘻嘻。”
言慧再仔细看,前两个字是一样的。“只要找出这个字,谜语就基本上解开了“,言慧打开百度的图像搜索,搜了句:“篆书对照表“, 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原来这字是‘心’,原来这是‘心心相’-----印!“ 狂喜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挂到了书桌正上方的墙上,心满意足地睡了。
最近几日,许渭回到家不似往常一回来就往自己房间里一窝折腾电脑,居然主动闪进了厨房,见老爸正在择四季豆,凑过去跟他一道。爷儿俩一起吃完晚饭,以同一个斜躺姿势欣赏着墙上的字画。
“最近有没有练字?”老爸问道。
“写了一幅。”许渭不经意地说。
“哦?让我看看!”老爸惊喜。
“我送人了。”许渭忽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心虚地瞟了眼老爸。
“送朋友了?“老爸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盯着许渭看了几秒。
“嗯。”
“你的笔画结构这些基本功已经很不错了,还可以再放开些,随着自己的情绪起伏,试试不同的风格。看你最近心情不错,要不就顺势写一幅‘春风得意马蹄疾’送我?“ 说完,老爸眉毛一扬,期待着儿子的回答。
“写就写。”
“那我给你去拿文房四宝。”老爸走到里屋,抱出来一个漆木盒子和一卷宣纸。乐呵呵地给儿子铺开纸张,正准备研墨,发现墨棒没有了。
“上次我练得久了,把最后一截也用完了。”许渭还是很心虚。
“这样啊,那我到里屋去给你拿墨汁去。”老爸起身进了里屋。“你的那幅写的啥?”老爸一边在里屋翻箱倒柜,一边问门外的儿子。
“业精于勤荒于嬉。”许渭感觉谁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自己的揣在裤兜里,那就是老爸的。他挪到手机跟前儿,好奇地拿起来看。一个叫做雁莎的未接电话。许渭心生疑窦,默默把手机放回原地。紧接着,这个”雁莎“又弹出个微信留言,”老许,我女儿发高烧,我很害怕,能过来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