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牙刷从奶白色的牙缸中取了出来,搁在洗面池放洗漱用品的置物架最上面一层,匍匐在牙缸旁边,牙刷头向下,静静地望着地面。
牙刷本是一对儿,一黑一白。白色的那天他用了一次,用过以后在牙缸中闲置了几天,后来不知所踪。那几天,他每次刷牙前都会摸摸那支白色的牙刷头,毛茸茸的,干、静。
回来的时候,他只带了一双鞋,穿在脚上。往返医院几天后,黑褐色的鞋面泛着灰色的尘埃,白色的底边洒落着黑灰的泥浆。
他推开窗户,探头去看天气预报,瞥见阳台上放着另一双款式相近,小几码的运动鞋,一尘不染的晒着躲在云彩后面几天没见露面的太阳。
他转身走到门边,拎起鞋子来到卫生间,在洗面池前弯下腰来寻找洗鞋的刷子。在置物架底层与洗面池间的缝隙里看见一支被遗弃的牙刷,白色的。拿出来打量了一番,摸了摸干燥的刷毛,又放了回去,从更深的地方摸出一支鞋刷。
鞋很普通。560元的斯凯奇。鞋头宽大,穿着很舒适。上脚以后没怎么换过,一秋,一冬,一春,一秋……
柔软的刷毛拂过鞋面,鞋帮,一层浮土轻轻扬起,落在地砖上,青矍的倒影雾蒙蒙的,仿佛蒙太奇的滤镜。鞋刷蘸上些许清水,细细地扫过每寸肌肤。拇指向外倾斜的部位在左脚的鞋子上留下品字型的裂痕,右脚更严重些,像一个扭曲的X,像劲霸男装的小人儿标志,右腿却伸出很远,不屈地挣扎着拖动向前。经过裂痕的时候,刷毛更加轻柔,抚慰。黑色的水渍顺着底帮无数凸起的流线型凹槽滴落,一滴,两滴,一年,两年……
仅存的一双皮鞋安静的躺在鞋盒中。盒盖不时被掀起,鞋子从未取出。笨拙的双手虽然细长,却不会打理,鞋子总是带着一层雾气,再也没有锃亮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