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是年少寂静的欢喜

那个有关田螺姑娘的秘密,就让她永远沉寂吧,微风正好,我们也一直很好。



文:薄清欢


收到林宇学长结婚请柬的时候,我有些愣住了,没想到过一会,林宇学长打来电话:安春,一定要记得参加我的婚礼啊!

这是我第一次握着手机远远地听你说话,你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只不过这次溢满了幸福的喜悦。

那你美丽的新娘是你二十几岁,戴上草戒指求婚发誓要娶的那个吗?




-1-

第一次见到林宇的时候,是我们在大一参加新生军训的时候。那时,身为班助的林宇穿着蓝色的棉质短袖,高高的个头站在教官旁边。

范婷兴奋地扯着我的胳膊,一脸的花痴相:“安春,有没有觉得那个学长好帅啊!”我没回答,其实在范婷说之前我就一直翘着脚默默盯着林宇看。

九月中旬的天气,空气里四散着操场青青的秋草香,少有调皮的风吹起林宇的衣角。他讲话时微扯动嘴角,眼睛里始终带着笑。恍惚间,我竟觉得那笑容在阳光下隐隐发着光。

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美好的人呢?我低下头,努了努嘴,偷偷斜眼看向那个眼里盯着林宇正冒着桃花的范婷。

我跟范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范婷是独女,自小便得尽了家里的万千宠爱。说起来,跟范婷结缘源自于我爸妈的一次争吵。

只记得那次左右街坊邻居围进我们家,东一句西一句的劝,在一群大人在旁边拉开正在争吵的我爸妈时,范婷主动过来摸摸我乱糟糟的头发,拉着我去她们家吃饭。

孩提之间建立一段感情很容易,也很单纯。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歪歪扭扭的学习写字。

也不知是一起呆久了的缘故,我和范婷的字迹非常相像。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范婷。

青春期的时候,范婷是女神一样的存在。所以她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而我一直跟在范婷身后,看她陷入一场又一场感情,看那些男生们,嬉皮笑脸围着她转。

从小到大,我最羡慕的就是范婷骨子里的自信和敢爱敢恨。可那时,我心里希望不是她,也不知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情,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范婷。


-2-

晚上八点十五分,我知道林宇会准时出现在操场,林宇总是在那时和三两个哥们一起打球,我也是在跑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后来我掐算着时间,不多不少,每次他都会在。

他打球的时候很专注,每次他投进球的时候,一定不知道,有个女孩子隔着栏杆借着操场昏黄的路灯安静地看着他。

九月的晚风还会让人感到些许凉意,可远远地看到他衬衫浸出了大片的潮湿,他一定会很渴吧?有没有带水呢?

林宇走的时候,拿着手里的盐汽水举着那张粉色的便利贴研究了好久,我不禁偷笑出声,“傻瓜。”那张便利贴上,我写着:给林宇的盐汽水,未开封,没毒,请务必收下。署名是,田螺姑娘。

连续默默递了两个星期的盐汽水后,我再次带着新出的樱桃口味想偷偷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林宇今天自己带水了,是维他命的柠檬汁。

栏杆上贴着一张蓝色的便利贴,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田螺姑娘,谢谢你连着一周的盐汽水,方便现身让我亲自感谢吗?来自林宇。

我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我小心的撕下这张便利贴,趁着周围没什么人,仓皇而逃。一路上心狂跳得厉害,回到宿舍她们见我脸红得像个柿饼,说话都有些抖,都问我是不是发烧了。

躺在床上我把那张蓝色的便利贴贴在脑门上,闭上眼睛一遍遍默念着林宇的名字,不知不觉傻笑着睡着了。

可不知为什么,一早上醒来,发现便利贴不见了,我翻遍了整个宿舍都没找到,又不敢告诉别人,为此,我难过了好几天。

-3-

军训接近尾声的时候,学校要举办一个“军歌嘹亮”的活动,林宇站在班里问,班里有谁会唱军歌,需要一位主唱。

我之前学过几首军歌,正当我思忖着要不要大胆试试时,身旁的范婷想都没想就直接举起了手。

“范婷,你不是最讨厌唱歌的吗?你的特长不是跳舞吗?”回去之后我问她。

她拉着我的胳膊,一脸的神往,“这你就不懂了吧,想拿下林宇就得想方设法得到他的好感,所以要积极一点嘛。”

“再说了,唱歌不是还有你的嘛,从小到大,你唱歌那绝对是没得挑,你这次可得好好教教我啊。”

那一刻,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想挣脱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想哭,却还是挤出了笑。“是啊,你放心,从小到大,哪个男生会不喜欢我们优秀漂亮的范婷呢?”

这几天林宇来班里的次数比之前多了,有好几次我鼓起勇气想告诉他。

可范婷总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看到他对范婷笑的模样,我的心里开始涌入长长的酸涩,是啊,哪有男生会愿意拒绝长得好看,性格开朗的范婷呢?

-4-

一起吃饭的时候,是个雨天。林宇穿的是浅绿色的外套,隔着玻璃窗看见他撑着黑伞走过来,如一位高贵落入凡尘的王子。

收伞的时候眼里依然溢满了笑,不过我知道这笑容从此只属于一个人。他还是和范婷在一起了。

“你好”,林宇朝我笑着,挥了挥手,范婷跟我提起过你呢,你是安春是吧?”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却还是微微起身,紧张得连手也不敢伸出来。

原来在我心里走过兵荒马乱的你,其实一点也不记得我啊。

我搓搓手,装作很冷的样子,哈哈笑着说:“班助,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要替我好好照顾范婷。”他微笑着转头看向范婷,轻抬起手,为范婷理理耳边的碎发,说着:“会的。”

看着他们两个一脸甜蜜的样子,眼睛忽然酸得难受,“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走得太急了,连伞也忘记拿了,只能抬起手拼命地跑,分不清那爬满脸庞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时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那张蓝色便利贴的话:田螺姑娘,谢谢你连着一周的盐汽水,方便现身让我亲自感谢吗?来自林宇。

林宇,如果我像范婷一样勇敢一点,如果当初那个主唱是我,如果那日,我拿着便利贴站在那等你打完篮球回来,如果…….那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儿不一样呢?

-5-

林宇是校联主席,所以范婷在大学第一年就结识了学校历任学生会各种主席部长,并在短时间内成为主席助理。

也因为这份特权,她可以不用出早操和上晚自习,例行每日的操场打卡,那些时间,范婷都在忙着和林宇约会。

在我们刚进入大一处于迷茫和不知所措的状态下时,范婷已经在林宇的极力推荐下,在辅导员身边帮忙,那时候我们班里的女生羡慕范婷羡慕得要死。

范婷有点大小姐脾气,偶尔闹情绪,林宇耐心的哄着她,像是宠着自己的小女儿。知道范婷爱吃甜品,爱喝星巴克,总隔三差五买来送去宿舍。

范婷生病的时候,不管林宇在忙什么工作,第一时间赶过来,随时准备要带她去医院。那时候简单的我们所能想到的幸福,范婷全部都得到了。

我依然记得范婷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们在操场上为她庆生,呼啦啦的人群忽明忽暗的灯火闪着,林宇举着他亲手编织的小戒指,单膝跪在范婷的面前:生日快乐!我媳妇!

范婷捂着脸笑得一脸的娇羞,低下头给了林宇一个甜甜的吻,我们围着一圈坐,男生们纷纷开始起哄。我看着他们一起切蛋糕那副郎才女貌的样子,林宇,你一定要幸福啊。

-6-

不知不觉迎来了热热闹闹的圣诞节。范婷今年第一次为了林宇学习织围巾,范婷说,那一针一线都是她对他的爱。

她忽然停下来抓住我的手,一脸认真地对我说,“安春,不管我做错过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对林宇是认真的,你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吧。”

我站在一旁哈哈的笑,一脸的轻松:“当然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看到你找到幸福必须是开心啊。”

围巾送出去还不到一个月,范婷就坐在星巴克趴在我肩上哭了。

他们还是结束了。

我问范婷为什么,范婷哭啼啼不肯说,只摇头反复一句,“他不愿意要我了。”我把范婷安顿好,便跑去找林宇,见到林宇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在跳,我苦笑,何必呢。

正当我站在他面前愣住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林宇放下手头的工作,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的档案袋,里面沉甸甸像是一本书的模样。然后缓缓他开口道:“安春,我对她是认真的,可范婷背着我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你帮我把这个还给范婷吧!”

我的眼泪再也没能忍住。

“林宇。”我哭着叫他,这是我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

“傻瓜!我怎么会不懂!”我大吼道。

大概是从未见过我情绪如此激动的样子,林宇忽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我抹了抹眼泪,说了句,“对不起”,便仓皇而逃。

-7-

临近毕业的时候,范婷偷偷塞给我一本书,我当时还调侃她,“毕业礼物干嘛搞得这么偷偷摸摸啊?”没想到,她冷不丁说了句,“安春,对不起。”便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到她匆忙的背影,我一时恍恍惚惚也想不到什么事情,便把书放到一边,把行李收拾好,等老爸来接我的空当,随手翻阅这本书,却发现这书里有一半夹着便利贴,粉色的,还有一张是蓝色便利贴,那上面是林宇的字迹!

手机来了一条新短信:安春,从一开始我就撒谎了,我一直都知道,林宇想找的田螺姑娘是你。你跟我的字太像了,连我自己都信了……

如果是两年前我会哭得很惨,可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曾是我年少时寂静的欢喜,只是有些事情,我不会想再对你提及。

我在微信上给林宇留言:学长,你这次结婚这么猝不及防地,学妹穷啊,这回礼金少拿,饭多吃可不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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